雨水顺着黑伞边缘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我跪在父亲墓前,指尖抚过崭新的墓碑。照片里的父亲微笑着,那是他年轻时在缅甸拍的,眼神里还没有后来的沧桑。雨水打湿了照片,模糊了面容,就像我记忆中那些越来越不清晰的童年片段。
\"节哀。\"有人在我身后放下白菊。
我回头,是个从未见过的老妇人。她穿着老式黑旗袍,银发盘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皱纹像是刻上去的,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您是?\"
\"秦雅芝的故人。\"老妇人声音沙哑,\"来看看老朋友的儿子。\"
我浑身一颤。秦雅芝——秦月的母亲,秦氏火锅的创始人,也是父亲笔记本里反复出现的名字。
老妇人没等我回应,自顾自地说:\"你爸走前,有没有提起过'锦江饭店'?\"
1989年5月12日,锦江。这正是笔记本最后一页残留的字迹。
\"您知道什么?\"我站起身,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老妇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年轻人,有些真相就像火锅底料,熬得越久越辣。\"她转身要走,又停住,\"对了,秦丫头最近是不是常去城南?\"
我心头一震。秦月这几天确实总说有事要办,每次问她都含糊其辞。
老妇人没等我回答就离开了,黑色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我愣在原地,直到秦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欢喜?\"她撑伞走到我身边,眼睛红肿,\"该回去了。\"
我盯着老妇人消失的方向:\"刚才有人来祭拜我爸...\"
\"谁?\"
\"说是你妈的故人。\"
秦月的手猛地一抖,伞沿的水珠全洒在我肩上:\"我妈...去世多年,哪还有什么故人。\"
她的反应太奇怪了。我正想追问,手机突然响起。是公司前台:\"欢总监,有位林警官找您,说有急事。\"
林静?她来干什么?
回到公司,林静已经在会客室等候。她今天没穿警服,而是一身休闲装,但那股凌厉的气质丝毫未减。
\"节哀。\"她开门见山,\"我长话短说——你父亲是被谋杀的。\"
我手里的茶杯差点打翻:\"不是中毒?\"
\"是中毒,但毒素很特殊。\"林静压低声音,\"缅甸军方专用,普通人根本弄不到。\"
\"吴启明不是被抓了吗?\"
林静摇头:\"他在看守所突发心脏病,今早死了。\"
死了?我后背发凉。这也太巧了。
\"我怀疑背后还有人。\"林静递给我一个U盘,\"这是你父亲生前交给我的,密码是你生日。\"
我接过U盘,发现林静的目光越过我肩膀,突然变得锐利。回头一看,秦月站在会客室门口,脸色苍白。
\"秦总。\"林静点头致意。
秦月勉强笑笑:\"林警官有事?\"
\"公事。\"林静起身,\"我先走了,有事随时联系。\"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擦着秦月肩膀离开了。
会客室只剩下我和秦月,空气仿佛凝固了。
\"她来干什么?\"秦月问,声音有些发抖。
\"关于我爸的案子...\"我犹豫要不要告诉她U盘的事。
秦月突然抓住我的手:\"欢喜,别信她。\"
\"什么?\"
\"林静...她不只是警察。\"秦月咬着嘴唇,\"她和蛇纹帮有关系。\"
我愣住了。这不正好相反吗?林静明明是潜伏在蛇纹帮的卧底。
见我迟疑,秦月松开手:\"算了,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们改天再谈。\"她转身要走,又停住,\"对了,你爸的遗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我立刻想到那本笔记本:\"没什么,就是些旧衣服。\"
秦月点点头离开了,但我分明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下班后,我直奔父亲生前租住的老房子。房东已经清理过大部分物品,只剩几箱私人物品等我处理。
翻开第一个纸箱,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是父亲在缅甸的生活照,大多是他和当地人的合影。我一张张翻看,突然停在一张泛黄的照片上。
照片里,父亲抱着一个婴儿站在老式照相馆布景前,笑得灿烂。背面用钢笔写着\"吾儿百日 1990.10.8\"。
我如遭雷击。1990年10月?那时我才两岁,这张照片上的婴儿明显比我小!而且父亲在缅甸时一直单身,哪来的孩子?
更诡异的是,照片角落里,婴儿襁褓上挂着一个玉坠——那分明是秦家祖传的平安扣样式!我在秦月脖子上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
我的手开始发抖。难道父亲和秦雅芝...不,时间对不上。秦雅芝1995年才生下秦月...
正胡思乱想,手机突然震动。是林静发来的短信:「查查秦氏火锅1990年的股权变更记录」
我立刻打开笔记本搜索。网页显示,1990年9月,秦氏火锅突然引入一位神秘股东,持股30%,但次年3月又神秘退出。更奇怪的是,同时间段,秦雅芝曾\"出国休养\"半年。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我脑海:父亲抱着的婴儿,会不会是秦雅芝的孩子?而这个孩子现在...
门铃突然响起,打断我的思绪。透过猫眼,我看到秦月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就知道你在这儿。\"她进门后环顾四周,\"在整理叔叔遗物?\"
我下意识挡住那个打开的纸箱:\"嗯,随便看看。\"
秦月把咖啡递给我:\"今天对不起,我态度不好。\"她眼眶发红,\"其实...我有事瞒着你。\"
我的心跳加速:\"什么事?\"
\"我妈...秦雅芝...\"秦月深吸一口气,\"她生前留下了一封信,说要交给欢建国的儿子。\"
我瞪大眼睛:\"信呢?\"
\"在我家。\"秦月咬着嘴唇,\"但...信的内容有些...惊人。我怕你承受不了。\"
我苦笑:\"还有比我爸突然离世更惊人的吗?\"
秦月没有笑,反而严肃起来:\"欢喜,无论看到什么,答应我别冲动。\"
她的态度让我不安。我们沉默地喝完咖啡,秦月提议现在就去她家取信。
出门时,我发现秦月的车停在巷口,而不是惯常的地下车库。更奇怪的是,司机是个我从没见过的壮汉。
\"新雇的司机?\"我问。
秦月神色有些不自然:\"嗯,最近...不安全。\"
上车后,秦月一直紧握我的手,手心全是汗。车子没有驶向她家的方向,而是往城东开去。
\"不是去你家?\"我警觉起来。
秦月声音发抖:\"信不在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猛然想起林静的警告,以及那个老妇人的话。秦月今天太反常了。
\"停车。\"我冷声道。
秦月没反应。
\"我说停车!\"我伸手去拉车门,却发现已锁死。
\"欢喜,相信我。\"秦月眼泪掉下来,\"我必须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正要反驳,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咖啡有问题!视野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秦月泪流满面的脸和司机阴冷的笑容。
\"对不起...\"这是陷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昏迷了多久,我隐约听到争吵声。
\"你疯了?这样会吓到他!\"是秦月的声音。
\"没时间了!\"一个苍老的男声回答,\"林家丫头已经起疑了!\"
我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房间很小,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墙上贴满了老照片和剪报,其中一张特别醒目——1989年的锦江饭店门前的合影,年轻的父亲和秦雅芝站在一起,中间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门突然开了,秦月冲进来:\"欢喜!你醒了?\"
我挣扎着坐起:\"这是哪?你给我下药?\"
秦月泪痕未干:\"是安眠药...剂量很小...我不得不...\"
\"不得不什么?\"我厉声问。
\"不得不带你来见真相。\"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缓缓进入房间。他约莫七十岁,左腿空空荡荡,脸上有道狰狞的疤痕。
老人示意秦月出去,然后直视我的眼睛:\"欢建国没告诉你1989年5月12日发生了什么?\"
我心跳如鼓:\"你是谁?\"
\"秦雅芝的丈夫,\"老人一字一顿,\"秦月的父亲,秦志远。\"
我如遭雷击。秦月的父亲?可秦月明明说她父亲早在她幼年时就去世了!
老人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冷笑道:\"没错,在秦月认知里,我确实'死'于1995年。\"他转动轮椅,指向墙上那张锦江饭店的照片,\"但在那之前,1989年5月12日,你父亲、我妻子和我在锦江饭店的包厢里,完成了一笔交易。\"
照片里穿白大褂的男人,赫然是年轻时的秦志远!
\"什么交易?\"我声音发抖。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秦月闻声冲进来,熟练地为他拍背喂药。我这才注意到,老人面色蜡黄,明显病入膏肓。
\"爸,您别激动...\"秦月声音哽咽。
爸?她叫他爸?我彻底糊涂了。
老人缓过气来,示意秦月留下:\"是时候了...告诉他真相。\"
秦月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我妈临终前写的...你自己看吧。\"
信封已经泛黄,上面是娟秀的字迹:「欢建国亲启」。我颤抖着拆开,信纸上的内容让我如坠冰窟:
「建国: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早已不在人世。我们的儿子应该已经长大成人,希望他像你一样正直勇敢。
1990年那个雨夜,我不得不将孩子交给你。志远发现孩子不是他的,威胁要杀了孩子。我别无选择...
请永远不要告诉他真相,尤其不要让他知道,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秦月,现在正以恋人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
这是我一生的罪孽,就让我带进坟墓吧。
雅芝绝笔」
信纸从我手中滑落。同父异母的妹妹?秦月是我妹妹?!
房间开始天旋地转。秦月哭着来扶我,我却本能地后退:\"你早就知道?\"
秦月摇头,泪如雨下:\"不...我也是三天前才知道...我爸突然联系我,说他有证据证明...证明...\"
\"证明什么?\"我厉声问。
\"证明你不是欢建国的亲生儿子!\"秦志远突然嘶吼,\"你是雅芝和那个混蛋的私生子!而秦月...她才是欢建国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