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间后,苍芙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
以至于嘴里的三明治嚼了半天都没有咽下去。
陆惟生看了眼苍芙手里的三明治,再看一眼她揪起的眉头,好端端地开始反省起自己的手艺来。
良久,他忍不住追问:“味道是不是有点淡?我没放什么酱料。”
苍芙回过神,“啊?”
陆惟生又问了一次,“我看你好像不爱吃,是不是因为味道太淡了?”
“没有啦,很好吃,”苍芙狠狠咬下一大口,一边嚼嚼嚼,一边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只是觉得,刚才的计划执行起来会很危险,如果计划通过的话,需要你亲自执行吗?”
对于这个问题,陆惟生顿了顿,选择不回答。
越危险的任务,他越是首当其冲,这一点毋庸置疑。
“为什么觉得这项计划危险?”
“有证据表明这群雇佣兵已经离境了吗?”
“没有。”
“这就对了,如果老板真的和雇佣兵有勾结,他的警惕心必然很高,你们调派太多人手很容易被识破,到时候对方破罐子破摔在城区里惹事,影响到居民正常生活甚至引起伤亡,倒霉的只会是你们Gasoline,所以最好安排少量成员暗中行动。”
“再者,老板肯定不会单枪匹马上门找负责人对峙,要么有雇佣兵的保护,要么就是想别的办法把负责人引出去,对了,这位负责人有家人吗?”
“有。”
“那么他的家人很可能就是老板下手的对象,你们需要连同他的家人一起监控,监控范围一旦扩大,参与执行计划的成员人数就必须控制在一个平衡点上,既不能引起怀疑,还要全面覆盖可疑人员。”
苍芙说完,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
陆惟生看着她鼓动的脸颊,眸光逐渐变得幽深。
他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但自从苍芙出现,他也逐渐信了那么些许。
随着对她的了解逐渐加深,陆惟生越来越好奇她的身份。
强悍的身体修复能力,绝佳的体能和身手,脑子相当聪明,遇到棘手的问题在最短时间内给出最优计划并锚定风险点,陆惟生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人。
他曾暗中排查了苍芙出现前一个月,各洲身体出现异常(包括死亡)的女性,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性格和履历和她相似。
或许不是时间的问题。
或许……她并不是来自这个世界。
还存在其他世界吗?
陆惟生越是思考,越是有种抓不住的感觉,他强忍着将满腹疑问吞进肚子里,尽可能露出一抹没有异样的笑,抬手落在苍芙的发顶,轻轻抚了抚。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加进意见书里的。”
发丝顺滑,散发着白檀幽香,眼前的人就在眼前,陆惟生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我就随便一说,完整的行动计划还是得靠陆队长。”
苍芙觉得这会儿的陆惟生有点好说话,恶向胆边生,朝他凑过去一点,忽然伸出爪袭向他的胸肌。
毫不意外,手腕被捉住了。
苍芙一秒乖巧,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指蜷缩回手心,脸上写满坦然,“有灰,我想帮你掸一掸灰。”
“有灰?”
“嗯。”
“哪里?”
“嗯……刚刚被台灯晃了一下,看错了。”
“是吗?”
“能不能放开我,我要学习了。”苍芙眨了眨眼睛。
陆惟生缓慢松手,指腹摩挲过腕上温热的皮肤,苍芙一刻也不做停留,迅速缩回自己的座位,翻开面前的讲义。
*
深夜。
解决掉最后一批文件的陆惟生关了电脑屏幕,抬手按住左眼。
早年出任务的时候,他的左眼受过伤。
虽然已经痊愈,但留下一点后遗症,偶尔会有刺痛感,不过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陆惟生用掌根摁住左眼,忍了一会儿,拉开抽屉,取出眼镜戴上。
苍芙被这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吸引了注意力,她转头看向陆惟生,“眼睛不舒服吗?”
“嗯,老毛病了。”
“你先去睡觉,明天早上再处理。”
“戴眼镜就好了。”陆惟生暂时没有休息的打算,稍稍活动脖颈,就打算继续忙碌。
没看两行字,眼前的文件忽然被一只手挡住。
他投给苍芙一个询问的眼神。
苍芙神情严肃,“不舒服就应该休息。”
陆惟生淡笑着想把她的手挪走,“没有那么严重。”
苍芙直接从他手里抽走文件,反过来合在桌上,用笔记本电脑压住,拉着他往卫生间走,“我不管,去刷牙,然后睡觉。”
“我还不困。”
苍芙的力气实在太大,陆惟生的袖子被她扯到变形,男子无奈抬手按住一边肩膀,避免衣服被她扯掉。
“不困也给我去睡觉!”
“……”
陆惟生被拉到镜子前,手里被塞了根挤了牙膏的牙刷。
“……”
“还有多余的牙刷和杯子吗?”
陆惟生掰开镜子,隐藏式储物柜里装满各种一次性牙刷,杯子的话只有一次性纸杯,苍芙随便拿了一只,接了水站在水池边跟着一起刷牙。
镜子里,两个人满嘴的泡沫。
刷着刷着,苍芙觉得不对劲。
陆惟生的牙膏是新松边境便利店里随手批发的便宜货,里面的薄荷素含量至少超标了三倍,整个口腔内壁充斥着辛辣的泡沫,辣得苍芙眼泪汪汪。
她说不出话来,抬手忿忿捶了陆惟生一拳。
陆惟生:?
她原本以为陆惟生的痛觉神经有问题,直到看到他漱完口,露出两片色泽鲜艳的嘴唇。
这一刻,向来严肃的陆队长也是妩媚起来了。
苍芙没绷住,一口泡沫喷的满水池都是,陆惟生看似嫌弃地到处找毛巾,却也在跟着笑。
“你不觉得这个牙膏很辣吗?”
“我……没太在意,用两次就习惯了。”
陆惟生唇畔的笑还没来得及隐去,苍芙赶紧漱了口,露出仿佛被蚊子咬肿的嘴唇。
“……”苍芙对着镜子,彻底笑不出来了。
“嗤。”结果这次是陆惟生没忍住,发出一个短促的单音节后,他背过身,握拳抵住嘴,避免自己笑得太大声。
苍芙对着他的背影顶了顶口腔内壁,接着抬脚就踹。
陆惟生没有防备,被一脚踹出了卫生间,好在他及时扒住门框,紧接着一个旋身,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脸上是难掩的惊讶,以及根本来不及收起来的笑容。
“你还笑,很痛!”
“咳,对不起,我明天就安排李明妮换新的。”
陆惟生当即恢复了往日的不苟言笑,挺直腰板坐在床沿的样子像极了正在等待就寝指令的大型犬。
苍芙回头看一眼镜子,嘴角充血严重,稍稍一碰眼圈就生理性泛红。
陆惟生以为她疼哭了,赶紧去找医药箱,“我问问陶染有没有什么药膏可以擦一下。”
“没那个必要。”
苍芙疼痛阈值很高,不至于被一点薄荷素放倒。
她起身走向男子,陆惟生手足无措地站着。
苍芙冷笑一声,不理会他。
就在擦肩而过时,她忽然伸出手,用力掐了一把男子结实的侧腰,掐完后指尖顺着腰部的肌肉纹理一路轻滑至起伏的背肌。
陆惟生浑身一颤。
等他红着耳尖迅速去捉使坏的手指时,苍芙已经越过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看起了讲义上的习题。
习题可真多啊。
不快点做的话就要做不完了呢。
苍芙嘴角勾着一抹得逞的坏笑,她回头,眼角眉梢都是狡猾,说出的话却是:
“生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