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要……”
陆惟生急不可耐。
但苍芙并不让他说完,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嘴上,再次摇了摇头,“嘘……先替我上完药。”
男子被钓得难受,又不敢造次,只能重新将头埋下去,对着她的肩膀泄愤似的又啃又咬。
力道不重。
三下舔吻带一记啃噬。
苍芙不觉得痛,只感到潮湿的痒意。
药油终于在持续揉搓下全部渗进皮肤,掌心趋于干燥,留下淡淡的油润光泽。
陆惟生抬头,看着自己在苍芙颈间留下的深浅红痕,感到满意。
“擦完了?”
“嗯,现在我可以……”
“先去洗手。”
“……”
陆惟生抿唇,他忽然意识到,这种通过有序打断对话建立掌控感的手段,自己在对付伯德和卫昭的时候也用过。
苍芙要么接受过相关训练,要么就是天生知道该如何驾驭自己的天才。
但奇怪的是,他虽然被选拔中心的女性受训者评价为感情上极难亲近的高攻高防,但他并不排斥苍芙这样对待自己。
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这算什么,一物降一物吗?
陆惟生思绪纷杂,等回过神来时,手指间已经挤满了绵密的泡沫。
苍芙蘸了一抹泡沫,恶作剧似的抹在他的鼻尖。
男子哑然失笑,任由她捣乱。
直到洗了三遍手,确定没有药油的残留,陆惟生这才抽过毛巾擦干手指,像是完成了一场郑重的前摇仪式——
心里想着是不是终于能得到奖励。
一转头,衬衫领口被猛得揪着往下拽。
陆惟生还在发懵,苍芙已经用一种激烈的架势吻了上来。
唇齿交缠间,连呼吸都是乱的。
男子心率瞬间从70飙升到160,交感神经兴奋到极点,他想也不想,一把揽过苍芙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承接住这场亲吻后,顺带着附送回一场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
明明是苍芙主动的,但陆惟生显得格外急迫。
像是久旱终逢甘霖的一场渴饮。
男子胡乱扫开摸到的瓶瓶罐罐,将苍芙抱起来抵在洗手台上,后者从俯仰的姿势转换成垂头,她轻轻捧住男子的脸颊,以更深的姿态纠缠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精神力亢奋带来的异色瞳孔显得不值一提。
唯一不同的是,苍芙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串陌生的记忆碎片——
【铅灰色天幕之下,穿作战靴的男子逆光而立,黑色作战服的胸口和臂膀处缀有“银狐”徽章,那是星联麾下特别行动队的标志。】
【男子腰间别着超高速电磁枪,保险栓开着,随时都能射击。】
【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五官硬朗到有一丝不近人情,唯独眉眼出挑,一双绿意盎然的碧色眼瞳单拎出来是钻石般的存在,但放在男子眼眶里,则衬得他更像是一头蛰伏的猎豹。】
【“来高危作战区实习?是你们学院疯了还是星联疯了?”】
【“你能在封锁区内避开‘天穹’的扫描摸进营地,倒是厉害。”】
【有人跑过来对男子道:“陆队,金属体异化试验品彻底暴走,实验室人员来不及逃走,只怕是要一边火拼一边开展营救。”】
【“嗯,那出发吧。”】
【“这莫名其妙跑过来的实习生怎么处理?”】
【“连同实习申请一同遣返回去。”】
【“好。”】
【说完,男子转身就走。】
【“陆惟生,你等等!”】苍芙听见自己的嗓音。
【男子足下一顿,回头看向她的眼神锋利无比,不带一丝感情,“特别行动队人员身份属于星联机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
闪回的记忆戛然而止。
苍芙动作猛得顿住,陆惟生来不及收势,不小心咬破了她的嘴唇。
破口处冒出一颗饱满的血珠。
“疼吗?”
陆惟生用拇指替她擦去血珠,仰头在她嘴角轻吻了一下,以示歉意。
苍芙死死盯着他,不说话。
眼前的陆惟生和记忆闪回里出现的“陆惟生”长得并不一样。
然而除了长相,他们二人的身型、气质、神态、乃至与她精神力产生的交互共振竟然没有丝毫偏差。
苍芙眼眸暗了下来。
这世上不存在如此巧合。
基于一连串的逻辑分析,苍芙得出结论:她看似完整且连贯的记忆存在着缺失,这段缺失记忆里的关键人物,正是陆惟生。
是特别行动队的陆惟生,也是Gasoline的陆惟生。
苍芙低头看向男子,她还捧着他的脸颊,拇指忍不住擦过他薄薄的上眼皮,眼睛轻眨时,不断露出乌黑的瞳仁,里面完完整整地倒映出自己充满疑惑的脸。
或许我和你早已相识。
在很久很久之前。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我会忘记你?
而为什么,你看起来也忘记了我?
苍芙的脸上忽然浮现一种难以明喻的怀念与哀伤,落在陆惟生眼里,就像是她在借由自己怀念另一个人。
锁骨传来一阵锐痛。
“嘶。”
苍芙回过神来,就看到陆惟生离开她的肩窝。
他舔了舔嘴角,用一双暗沉的眸子盯住她,冷冷道:“你刚才在想谁?”
“嗯?”苍芙一愣。
“你刚才透过我的脸,在想谁?”
陆惟生一字一顿,眼神死死锁定苍芙,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在想你。”
“苍芙,不要骗我,你想的是另外一个人。”
“……”
苍芙试图以沉默蒙混过关。
“说话。”
陆惟生直起身子,殷红的嘴唇逼近她脆弱的脖颈,透过白皙的皮肤能看到与心脏同频搏动的血管。
他不会伤害她。
他只是慌乱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吧,你还真是敏锐。”苍芙耸肩承认。
恒温恒湿的房间一瞬间变得如冰窖般,陆惟生看着她一脸的无所谓,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将苍芙的腰身箍得更紧,不给她一丝逃离的可能。
陆惟生赶在苍芙开口前,舔了舔她锁骨上清晰可见的咬痕,先她一步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咬你的,还好没有破皮……”
“准确来说,我在想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事。”
苍芙打断他。
“什么事?”
陆惟生自以为沉稳冷静。
但他不知道,自己眼底的哀求几乎就要溢出来。
【不要不爱我,不要抛弃我,不要离开我。】
苍芙感到心痛,她想俯身亲一亲陆惟生的嘴角,却被他一把摁住肩膀,男子嗓音沙哑,“不用讨好我,我只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伴随着低低的叹气,陆惟生的心提到嗓子眼。
半晌。
他听见苍芙淡淡道:“我在想……我究竟为什么会死。”
*
十分钟前,这场意外到来的坦白局才刚刚开始,两人的手机铃声同时响起。
虽然陆惟生不想理会,但毕竟肩负Gasoline重担,沉溺于情爱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于是只好先松开苍芙,走去卧室拿手机。
是虞衡的电话。
“什么事?”
“生哥,不对劲,Gasoline看样子是要重组,之前被你关起来的江维宸、奥瑟,还有一大批跟着卫云混的人都被放出来了,看起来是要把审讯室的位置腾出来关押我们这些人。”
“还有,老梁刚才进系统扫到一份大型武装直升机调度名单,在接下来三天预计有六到七批次的人员押运,目的地是北洲高锥山谷。”
高椎山谷,军事法庭所在地。
“稳住别慌,有消息随时通过隐藏设备向我汇报。”
“好。”
虞衡知道陆惟生的本事,情绪十分稳定,但许多人不知底细,难免因为恐惧坐立难安,他把这些事情也汇报给了陆惟生。
“你尽力安抚,但不允许透露计划。”
“放心吧生哥。”
挂了电话,陆惟生直接拨打祝康莉的电话,要求她迅速派两名行事风格强硬的财团负责人前来新松监督此事。
“你联系高仲芳,从珍夷堂挑选几名身手好的保镖一同过来。”
“洲际航空公司的私人航班路线你联系沈流云调度。”
“今晚的声明deadline调整至八点,来不及办的话初稿发给我。”
“好的陆总。”
祝康莉从男子嗓音里感受到事态紧迫,立刻让mandy取消了两项不那么重要的议程,开始全力筹办陆惟生吩咐的事情。
另一边,苍芙接通纪采星的电话。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混杂着各种航班延误播报,显然是已经抵达新松。
“我现在应该去哪里?”
纪采星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因为箱子里都是特殊材料,在海关被扣押检查了很久。
直到他出示自己云界科研人员的工作身份证明,才被通知放行。
“你稍等一下。”
苍芙按住电话,从衣帽间里探出脑袋,问已经换好衣服的陆惟生:“生哥,复式公寓具体地址是哪里?纪采星到了。”
“秋山镇永宁北路1219号嘉景豪苑9幢401。”
陆惟生说完,苍芙“嗖”得钻进衣帽间,向纪采星复述了一遍。
“行,我现在就打车过去。”
“材料都带了吗?”
“都带了,不过你要的高性能永磁材料和旋绕结构到手了吗?”
“很快就能拿到,你来了之后我们先讨论模型。”
“好。”
苍芙掐掉电话,找出一件烟灰色毛衣套上,采购进来的大衣基本都是素色,随手披上一件都显得很有气质。
“可以出发了,这些衣服怎么办?”
“酒店负责人会安排送到公寓去。”
“那走吧。”
苍芙点点头,抬脚就往客厅走。
还没走出两步,陆惟生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往回拖,将她抵在木质门板上,手指一抬一按,落锁。
“嗯?”苍芙不解。
“现在不到四点,开车到公寓大概四十分钟,我们可以等坦白局结束了再离开。”陆惟生道。
方才打电话的时候,他一边处理Gasoline的事情,同时满脑子都是苍芙的那句“我究竟为什么会死”。
这种虚无缥缈又充斥着荒诞意味的叙事令他感到害怕。
如果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另一个人,陆惟生自觉还有一争之力。
但如果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时间与生死,他又该怎么办?
不需要动用精神力,苍芙都能感到他身上透出的浓浓焦躁。
“故事其实很简单,要说的话,一句话就能讲完。”
“你说。”
“我来自阿斯翠亚星系,是一名驾驶战舰的星际执行官,有一天,在我驾驶战舰照例巡航的过程中,一枚星体忽然脱离轨道,撞碎了我的战舰,然后……”
苍芙做了个自刎的手势,舌头一摊,头一歪,“我就死掉了。”
“……”
地狱笑话用滑稽的口吻说出来也是地狱笑话。
陆惟生不觉得好笑,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
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成了徐苍芙,你和我隔着一个垃圾桶躺在一块儿,我把你扇醒,你把我捡回基地,后来的后来,我们在酒店卫生间里接吻。”
“你亲得太狠了,让我想到当年我掀了母族的晚宴,告诉他们我是绝对不会联姻的。”
“谁知道我就走神了这么一会儿,就被你污蔑在想另外一个人。”
“不过当时确实想到了那么一个人。”
“谁?”
“我那长得和猪头一样的联姻对象。”
“……”
陆惟生没说信不信,只是眉头舒展开来少许。
苍芙更不在意他信不信,她只管把故事说完,转身就要去开锁。
听完故事,陆惟生心底焦躁不减,他不知道该如何纾解,便按着门框不放。
苍芙无奈摇头。
她对着陆惟生张开双臂,“过来。”
陆惟生乖巧地迎上去,对着苍芙破皮严重的嘴唇舔了舔嘴角,想着一会儿路过药房得多买几支唇膏备着。
正想着,苍芙一只手忽然滑进他敞开的衬衫领口,娴熟地捏了两把富有弹性的胸肌,然后飞快溜走。
一路畅通无阻。
陆惟生:?
苍芙一脸“摸到就是赚到”的表情,趁着男子愣神,迅速开了门锁出去。
无厘头的行为莫名地对症下药,胸口淤积的焦躁感就这么褪去大半。
陆惟生无奈摇头,双手插兜跟在后面出去,语气里萦绕着一丝淡淡的宠溺,“干了坏事就跑,嗯?”
苍芙背靠大门,细白手指绕着一缕长发,理直气壮道:“就摸,怎么了?”
“嗤,既然被你摸了,那我也要讨点利息才是。”
苍芙看着男子走过来,不明白所谓的“讨利息”是什么意思,直到下一秒——
陆惟生毫无征兆地将头埋进她柔软的胸前,深深嗅了一口清浅的山茶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