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的上空,血色云霞翻滚如沸腾的岩浆。鼎公子站在九宫阵中央,黑袍被罡风撕成碎片,露出布满咒纹的苍白躯体。妖魔大军的嘶吼声如潮水般涌来,护国军的枪炮却在阵外蓄势待发。
他低头凝视掌心那枚不断颤动的琉璃仙印——赤红如血,却又透出清冽的流光。这印记本该是仙家象征,此刻却像烙在灵魂上的耻辱。
百年前,鼎公子本名李长亭,是江南富商之子。十八岁那年,他遭妖魔“赤瞳王”掳走,被灌下“蚀心丹”,从此沦为妖魔傀儡。赤瞳王赐予他“鼎”字号,命他潜伏人间,为妖魔收集生气。
李长亭在妖魔营中步步攀升,甚至成了“妖军参将”。但他总在午夜梦回时看见母亲被赤瞳王吞噬的惨状,听见百姓被妖丹炼化的哀嚎。蚀心丹在血管中游走,每一次发作都如万蚁噬心,却也让他残存的人性愈发清晰。
咸丰三年,太平天国起义军攻破天京。赤瞳王密令他潜入城内,在护王府设下九宫血阵。李长亭却将阵图偷偷改动了三处,使得阵法威力削弱,护王得以率军突围。
“你可知背叛的下场?”赤瞳王捏碎他的肩胛骨,李长亭却仰天大笑:“我这身子早就是具行尸,怕什么碎骨之痛!”
赤瞳王将他的魂魄封印在琉璃盏中,每逢月圆之夜以妖火灼烧。但李长亭在剧痛中竟悟得仙道,琉璃盏渐生裂纹,仙印雏形若隐若现。
同治元年,林风为护学堂学生,独闯护王府。李长亭的琉璃盏突然碎裂,残魂附在鼎公子体内。他假意与林风周旋,却在墨蛟来袭时,将九宫阵的破解之法藏在《论语》批注中。
“书生,这书送你。”他扔出书卷的瞬间,墨蛟的毒液已腐蚀了他的半边脸。林风翻开书页,惊见密密麻麻的阵纹注解,墨蛟却在他身后张开血盆大口……
此事后,鼎公子在妖魔营中成了“叛徒”。赤瞳王命他率军镇压护国军,他却总在关键战役中“失误”:炸药的引线被剪短半寸,妖丹的剂量少放三钱。
直到今日,天京城破在即。赤瞳王将九宫阵的枢纽交给他,命他启动阵法吞噬全城生气。阵眼启动的刹那,鼎公子却听见护国军将领的怒吼:“弟兄们,为了百姓,冲啊!”
鼎公子望向阵外——护国军的枪口对准了他,百姓的哭喊声震耳欲聋。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时的眼神,想起林风在学堂里说的“天地正气”。
“原来……这才是人间。”他喃喃自语,掌心琉璃仙印突然迸发红光。
“鼎!你在做什么!”赤瞳王化作百丈魔躯扑来,鼎公子却将剔骨刀刺入心口。琉璃盏碎片从血肉中迸出,在阵中织成血色屏障。
“我以残魂为引,启九宫逆转!”他仰天大笑,仙印光芒如烈日灼目。九宫阵的纹路瞬间颠倒,妖魔大军被吸入阵中化为飞灰,赤瞳王发出最后的怒吼:“你疯了!你会魂飞魄散!”
鼎公子却将最后一缕魂魄注入仙印。琉璃光柱冲天而起,护国军的炮弹在阵外炸响,百姓们趁机逃向城外。
他的躯体在阵中化为齑粉,唯有仙印悬在空中,流转着争议的红光。
昆仑山巅,八仙聚首。沈渊的刀光、苏瑶的青鸾羽……七道仙光交织成北斗之形,鼎公子的仙印却如离群的孤星,悬于尾位。
“此印染尽妖魔血,该不该入仙列?”林风化为金枷质问。苏瑶的青鸾羽拂过仙印,红光竟透出清辉:“他虽身堕魔道,却以剔骨之痛赎罪,此心可昭日月。”
沈渊长刀一指:“乱世八仙,护的是苍生,不是虚名!鼎公子以命破阵,当得此位!”
鼎公子的仙印终入北斗,红光如长夜中的烛火,既照亮前路,亦映出深渊。
后世史书对此争议不休。有人称他为“叛国妖贼”,有人赞他是“舍身义士”。但每逢妖魔作乱,总有人看见那枚赤红仙印自北斗尾位跃出,如燃烧的流星划破夜空。
鼎公子残魂不散,常在月夜徘徊于战场旧址。有孩童问他:“仙长为何印是红的?”他总沉默良久,指着远处灯火:“你看那万家平安,便是我魂印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