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哥后腰抵在驴皮画框边缘，药香与玫瑰金发丝缠绕的刹那，他瞥见李青禾整理傩面发卡的手腕在发抖。
晾晒中的桑皮纸簌簌作响，陈皮碎屑在月光里勾出半阙残卦，他忽然想起老柿子树下压着的那本《青囊补阙》——\"当归性温，最忌三心二意\"。
\"赵小姐。\"他轻轻拨开卡在银针囊上的四叶草吊坠，指腹压着北斗七星纹路退后半步，\"气海穴讲究火候分寸，就像这银针入穴，贵在专一。\"榨油坊的青铜风铃突然叮当作响，惊得赵玉妍腕间的梵克雅宝手链滑落石阶。
李青禾抱着桑皮纸卷的手指蓦地收紧，傩面发卡上的尉迟恭脸谱竟转向正南方。
王老艺人突然咳嗽着敲响皮影架，钟馗剑尖在幕布上划出个浑圆太极，艾草烟袅袅漫过赵玉妍遗落的玫瑰金发丝。
\"我熬了当归乌鸡汤。\"顾长哥解下染着陈皮香的外衫，轻轻罩住李青禾单薄的肩头。
皂角树下的石臼突然咕噜滚动，混着龙涎香的药草包散作漫天星子，正巧落在他新换的沉香木珠串上。
晒谷场忽然涌来举着火把的村民，二十出头的后生们扛着新糊的龙灯，姑娘们鬓角别着王老艺人刚剪的钟馗窗花。
李青禾低头系盘扣时，锁屏照片里的傩戏面具齐刷刷转回原位，露出半张含笑的秦琼脸谱。
\"接着！\"王老艺人抛来卷泛黄的皮影图谱，顾长哥扬手接住的刹那，晾晒的驴皮画框突然映出北斗七星的投影。
十七八个年轻人围坐在百年香樟树下，看老艺人用祖传的鱼胶粘合皮影关节，松烟墨混着艾草香漫过赵玉妍悄悄离去的背影。
李青禾突然握住顾长哥正在分拣药材的手，他腕间的沉香木珠撞上她戴着的景泰蓝镯子，迸出清脆的玉磬声。
晒谷场边的老柿子树沙沙作响，三片当归叶打着旋儿落在他们交叠的掌心里，拼成个完整的心形卦象。
\"顾大夫教教扎染呗！\"扎羊角辫的姑娘举起靛蓝布料，二十几个年轻人立刻跟着起哄。
顾长哥笑着拈起银针，针尖在月光里划出流畅的云雷纹，李青禾默契地递上桑皮纸样——那是她熬了三宿描的《天工开物》复原图。
王老艺人眯眼看着热闹人群，布满老茧的手指突然弹动皮影线。
幕布上的钟馗竟跳起傩戏步法，剑尖挑起片当归叶，稳稳落在顾长哥新换的靛青长衫前襟。
不知谁吹响了牛骨哨，三十多面龙灯齐刷刷转向晒谷场中央，映得李青禾的景泰蓝耳坠流光溢彩。
当第一缕晨曦染红榨油坊的青铜风铃时，顾长哥发现晾晒的驴皮画框上凝着九颗露珠，正巧对应北斗九星的位置。
李青禾踮脚替他拂去肩头艾草屑的瞬间，王老艺人突然在祠堂门槛刻下道云篆——那刻刀走势竟与银针走穴的轨迹别无二致。
晒谷场东头的老井突然咕咚作响，井水漫过青石板上的玫瑰金发丝，漾开圈圈带着药香的涟漪。
顾长哥望着井底晃动的月影，隐约听见山外传来汽车鸣笛——风里混着股陌生的檀香味，惊得祠堂檐角的青铜铃无风自鸣。
晒谷场上鼎沸的人声被引擎轰鸣声骤然撕裂。
七辆贴着民俗协会标志的越野车碾过青石板路，惊得井底月影碎成粼粼金箔。
顾长哥扶稳被气浪掀动的桑皮纸卷，瞧见领头车辆后窗垂着的五色丝绦——正是《青囊补阙》里记载的祝由科镇魂幡样式。
\"这位就是顾大夫吧？\"鬓角染霜的教授跨下车就握住顾长哥沾着靛蓝染料的右手，\"我们在省城都听说，有个中医让失传的鱼胶制皮法重现人间。\"他西装内袋露出的银针包泛着包浆，针尾缀着的北斗七星挂饰与顾长哥腕间沉香珠串相映成辉。
李青禾悄悄将傩面发卡转回秦琼脸谱，指尖拂过顾长哥后腰蹭到的松烟墨痕。
祠堂檐角的青铜铃突然叮当三响，惊得教授身后举着相机的女研究员踉跄半步——她腕间的景泰蓝镯子竟与李青禾那只同时泛起幽光。
\"您看这鱼胶。\"顾长哥引着众人走向香樟树下的皮影架，指尖轻弹幕布上钟馗剑尖挂着的当归叶，\"要兑三味药引熬煮，既保百年不腐，又能镇魂安神。\"王老艺人突然咳嗽着扯动皮影线，幕布上的钟馗竟对着教授作了个揖，剑锋挑起片沾着龙涎香的桑皮纸。
教授颤巍巍掏出放大镜细看纸纹：\"这...这是明代《天工开物》记载的捞纸法！\"他西服前襟的怀表链突然绷直，表盖内侧刻着的云篆与祠堂门槛的刻痕严丝合缝。
晒谷场边的老柿子树无风自动，三片当归叶打着旋儿落在顾长哥的靛青长衫上，拼出个残缺的离卦图案。
李青禾捧着鎏金火盆过来添艾草，景泰蓝耳坠晃碎满地晨光。
顾长哥顺手将当归叶投入火中，青烟竟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形状。
女研究员的单反相机突然黑屏，取景框里最后定格的是顾长哥被星图笼罩的侧脸，与祠堂壁画上的药王孙思邈重影交叠。
\"顾大夫可否讲讲祝由科与皮影戏的关联？\"教授指着幕布上突然浮现的云雷纹。
顾长哥腕间沉香珠突然断开，十七颗木珠精准落入在场专家手心。
李青禾俯身捡拾时，傩面发卡上的尉迟恭脸谱突然转向东南方——那里有辆黑色轿车正碾过赵玉妍遗落的梵克雅宝手链。
暮色四合时，晒谷场上燃起九十九盏龙灯。
顾长哥握着李青禾的手为皮影点睛，松烟墨混着朱砂落入鱼胶的刹那，三十六个皮影齐刷刷转向老井方向。
王老艺人突然用刻刀划破指尖，血珠滴在顾长哥分拣的当归片上，竟沁出《青囊补阙》里记载的祝由符文。
\"看！\"扎羊角辫的姑娘突然指向天空。
北斗七星正巧悬在祠堂飞檐之上，月光透过晾晒的驴皮画框，将顾长哥与李青禾的身影投射在幕布——那分明是药王携玉女巡游人间的古画。
教授慌忙摸出降压药，却见药丸表面不知何时凝着与井水相同的涟漪状纹路。
篝火渐熄时，顾长哥摸到李青禾掌心粘着的鱼胶。
他低头欲吹，忽见胶痕里嵌着半片当归叶，叶脉竟与晒谷场青石板的裂纹走向一致。
祠堂檐角的青铜铃突然发出钟磬之音，惊得教授怀表坠落的刹那，顾长哥的手机在靛青长衫内袋震动起来。
\"顾大夫，您听过'七星连珠镇魂针'吗？\"电流杂音里混着檀香气息的男声，与井底漫出的药香骤然相撞。
顾长哥望着幕布上逐渐消散的星图投影，喉结滚动时扯断三根沉香木珠串绳。
李青禾踮脚为他擦拭额角汗珠的瞬间，晒谷场东头的老井突然腾起三尺高的水柱，裹着赵玉妍遗留的玫瑰金发丝冲上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