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未散,顾长哥的喉结却重重滚动了一下。
他抄起砭石串在吴检查员指缝间扫过,细碎石棱刮下的霉斑碎屑簌簌落进玻璃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三天前刚做过除虫。\"周负责人擦着汗凑近,被顾长哥抬手截住话头。
男人食指抵在玻璃皿边缘:\"您闻闻,这是普通霉味?\"他指尖沾了点碎屑在鼻尖轻碾,突然转身朝东南角的排水渠奔去。
白大褂下摆扫过料理台,惊得陈女厨师正在雕花的萝卜牡丹颤了颤。
\"排水沟里混着蟾酥。\"顾长哥的声音穿过鼎沸人声,\"这种天气不该有蟾蜍——\"
话音未落,刘女服务员端着柠檬水的托盘突然撞上料理台。
玻璃杯倾倒在陈女厨师的砧板上,冰水漫过她刚片好的鱼脍。\"对、对不起...\"刘女服务员手忙脚乱地擦拭,指尖却故意蹭过顾长哥留在台面的脉诊包。
陈女厨师银刀\"当啷\"钉在砧板边缘,刀柄翡翠映着刘女服务员涨红的脸:\"这刀专切发物,沾了寒凉饮品容易走味。\"她指尖掠过顾长哥脉诊包上的水渍,突然冷笑:\"倒像是故意的。\"
\"都别动!\"顾长哥突然低喝。
他单膝跪在排水渠边,两根银针正扎在渠口苔藓间,针尾缠着的艾绒无火自燃,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成螺旋状。
男人瞳孔微缩——这是《金匮要略》里记载的\"瘴气显形法\"。
周负责人手机突然震动,五家供应商同时发来食材检测报告。
顾长哥扫过屏幕时,砭石串突然在腕间发烫。
他猛地扯开排水渠盖板,成团黑絮状霉菌正顺着水管攀爬,像极了中医典籍里描绘的\"湿毒入络\"。
\"二十个料理台,七号到十五号排风管全要拆换。\"顾长哥扯过现场布置图,朱砂笔在东南角画了个太极符,\"吴老师,劳烦您带人用艾草熏蒸西侧通道——那些霉斑会动。\"
陈女厨师抱臂倚着料理台,看刘女服务员殷勤递上湿巾。
她突然伸手截住,翡翠刀柄挑开湿巾包装:\"顾大夫最忌化学香精,这湿巾含薄荷脑吧?\"刀尖轻点刘女服务员手背,\"没见他这几日心火旺?\"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
顾长哥攀上脚手架检查排风管时,腕间砭石串突然叮咚作响。
他俯身用舌尖尝了尝管壁凝结的水珠,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温病条辨》里提到的\"秽水\"!
\"所有人退后三米!\"他扬手洒出把决明子,籽实在空中爆开细碎金光。
吴检查员震惊地看到检测仪数值骤降,而顾长哥已拎起装有雄黄粉的喷枪:\"这些霉菌以阴湿为食,得用午时采的艾草灰混着朱砂...\"
陈女厨师突然旋身挤开正在递工具的刘女服务员。
她解下围裙兜住顾长哥要用的药材,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他手背:\"西边料理台有现成的苍术,要我捣碎送过来么?\"
\"不必。\"顾长哥突然扣住她手腕,三指准确按在神门穴,\"你肝火太旺,去饮些夏枯草茶。\"转身时却将个香囊塞进她掌心,里头装着能安神的合欢皮。
子时将至,顾长哥抹了把额角的汗。
他改良的九味消毒散正通过雾化机喷洒,药材配伍暗合九宫八卦阵势。
吴检查员举着紫外线灯的手突然颤抖——那些顽固霉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成灰白。
\"顾大夫!\"刘女服务员突然捧着保温杯挤过来,\"红枣姜茶...\"话音未落,陈女厨师的雕花刀贴着杯口掠过,两片生姜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落进顾长哥正在调配的药汤。
\"寒湿相搏,当发其汗。\"她挑眉冷笑,转身将温热的紫苏饮重重放在操作台上。
玻璃杯底压着张字条,墨迹力透纸背:\"戌时三刻,槐树东。\"
当最后一片霉斑在晨光中消散时,顾长哥的砭石串忽然响起清越的玉振声。
他望着检测报告上全部达标的绿章,却注意到吴检查员欲言又止的眼神——东南角排水渠深处,某块青砖缝隙正渗出暗红色水渍。
晨光穿透薄雾时,顾长哥腕间的砭石串突然发出清越的玉振声。
吴检查员手中的检测仪\"滴\"地亮起绿灯,显示屏上的微生物指数稳稳落在安全阈值内。
\"达标了!\"周负责人举着扩音器的手都在发抖,喇叭里爆出刺耳的电流声,\"我宣布——\"他扯松领带,涨红着脸朝人群挥舞检测报告,\"美食节正式开幕!\"
欢呼声惊飞了梧桐树上的麻雀。
刘女服务员踮着脚往顾长哥身边挤,胸前的工牌撞得叮当响:\"顾大夫您看!\"她指着突然亮起的彩灯串,暖黄光晕里飘着糖炒栗子的甜香,\"组委会特意加了中医养生区呢!\"
陈女厨师反手将银刀插回皮鞘,翡翠刀柄擦着刘女服务员的马尾辫掠过。
她解开盘扣露出截雪白脖颈,指尖轻点养生区招牌上的药膳名录:\"茯苓糕该用七蒸七晒的,这些...\"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怕是连炮制时辰都搞错了。\"
\"能救场已属不易。\"顾长哥突然开口,他背对着晨光擦拭银针,白大褂下摆还沾着雄黄粉,\"陈姑娘若得空...\"话未说完,刘女服务员突然拽住他衣袖:\"那边有现磨的杏仁茶!\"
人群突然爆发出更大的欢呼。
十二架无人机拖着\"卫生达标\"的横幅掠过天际,吴检查员摘掉口罩长舒口气,却见顾长哥正蹲在东南角排水渠旁。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悬在青砖缝隙上方,砭石串无风自动。
\"顾大夫!\"孙食材供应商撞开人群冲过来,围裙上沾着可疑的紫色汁液,\"冷鲜车里的石斛花...那些花苞突然全开了!\"他攥着把本该在子时才绽放的夜合欢,淡紫花瓣正在朝阳下诡异地蜷缩。
顾长哥倏然起身,砭石串撞在渠口青砖上迸出火星。
他余光瞥见陈女厨师正用翡翠刀尖挑开养生糕点的包装,而刘女服务员端着杏仁茶的托盘已经倾斜——
\"别碰那些花!\"他厉喝出声时,吴检查员手中的检测仪突然发出蜂鸣。
众人尚未散尽的欢呼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顾长哥扯开白大褂纽扣,露出内衬绣着的河洛九宫图。
晨风卷起雄黄粉的辛香。
顾长哥两指捻碎石斛花瓣,紫红汁液顺着掌纹渗入砭石串的凹槽,竟发出冷水淬铁般的\"滋啦\"声。
他抬眸望向冷鲜车方向,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带路。\"
美食节的彩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陈女厨师银刀\"夺\"地钉在养生区立柱上,刀柄悬着的流苏扫过顾长哥后颈:\"需要药碾么?\"她指尖掠过男人渗汗的衣领,顺势摘走他发梢沾着的艾草灰。
\"暂时不必。\"顾长哥侧身避开刘女服务员递来的纸巾,腕间砭石串突然绷直如弦。
他迈步时带翻陈女厨师搁在台面的紫苏饮,玻璃杯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虹彩,却无人注意到沉在杯底的字条正缓缓晕开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