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本来就气质阴郁的九皇子脸色更加不好,向来只有他欺辱别人的份儿,如今却被一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娘子戏弄。
偏偏这也是他想得到的结果,那日裴柚针灸完之后,疗效明显要比喝那苦汤药明显许多,所以他本来的打算,就是想知道针灸的法子能不能用下去。
看成允殷面色不善,裴柚恶作剧达成一般笑一笑,却也怕真的把面前的皇子惹毛了,于是趁人还没有发作,就率先正色起来。
“但是针灸有针灸的坏处,就是在治疗期间,你不能动用内力。”
针灸本就是通过那一根细细的银针,将她自己的内力丝丝缕缕得渗透进去,疏通成允殷的筋脉。若是成允殷再这期间动用内力,就会和体内裴柚的内力相冲撞。
这一条原则列出来,成允殷沉思半晌,最终还是应了一声,“好。”
比起来不能动内力,将这双腿治好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
将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裴柚又拿起桌上的纸笔重新开了一张药方,递给成允殷。
“这次的方子连着吃半月,每半月来找我针灸一次。”
宣纸上是女子清秀飘逸的字体,都说字如其人,但这字上体现出来的潇洒遒劲之感,在面前这个乖软的女子身上并没有得到体现,甚至与那双眼睛对视,还能看到一些怯怯。
成允殷伸手接过纸张,一双墨黑的眸子罕见的起了点兴味,像是发现了一只难得的猎物。
裴柚一瞬间感觉冷嗖嗖的,再细一察觉就消失不见,被这转瞬即逝的危险感搞得摸不清头脑,裴柚缩了缩脖子,坐在原处。
“就在此施针吧。”成允殷好整以暇得撩一撩袍子,转眼就对上了裴柚瞪圆的眼睛。
像是在回应裴柚的震惊,马车轱辘撵上一颗小石子似的,微微颠簸了一下。
马车中相对静默下来,裴柚伸手掀开车帘,看到不远处就是茶楼后,将帘子放下来。
“去前面的茶楼吧。”
成允殷默许后,马车在茶楼前悠悠停下。
打上皇家烙印的马车停在茶楼前,玄铁打造的沉重轮椅落地,轮椅上一身黑衣的男人面色阴冷,周身气质低沉郁结。
能坐上这样规格的马车,还不良于行的皇室,只有那位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九皇子成允殷,茶楼中人顿时噤声,生怕惹怒了这位皇子。
“能停远一点嘛,影响生意诶。”女孩灵动的声音响起,飘逸轻灵的青色衣裙出现在轮椅一侧,像是不经意间闯进阴郁世界的小仙子,让茶楼众客心中绷紧了的弦松了松。
见主子没有反驳,驾车的车夫依言将马车停到远处去,乌风则推着主子跟裴柚一起进了茶楼。
小山般高壮的乌风,脸上还带着一道骇人的刀疤,一眼扫过去,与之对视的客人都纷纷低下头去。九皇子冷淡的眼风扫过一楼,顿时响起了齐齐整整的下跪行礼声。
成允殷对此置若罔闻,站在一旁的裴柚却很是不习惯,下意识就躲到了乌风背后,感觉到了莫大的安全感。
见到熟悉的白衣小厮走来,裴柚舒了口气,“只要壶茶就好,再端盆滚烫的热水来,给我一个在二楼的包厢吧。”
明面上是白衣小厮,实际上是飞云卫的赵端明此时后背已经冷汗岑岑,他的祖宗奶奶许久不来一次,主子都要活成怨夫了。这好不容易来了,身边还带着别的男人。
连三楼的房间都不要了,这是活活把他家爷泡在醋坛子里生腌啊!
这可就冤枉裴柚了,她只想着江司年最烦别人近身,若是领着别人上了他的三楼,估计又要跟她闹一番脾气,索性将人领到二楼去。
赵端明好声好气的应和,将二楼梅音阁的牌子双手奉上,心里叫苦不迭,目送着两人上楼,只见着那青衣与玄袍在狭小的楼梯间缠绕交叠在一起,把身后出着一把子力气的乌风忽视的彻底。
裴柚在茶楼小住的时候,就已经把三层茶楼都摸排清楚了,只那后院还没去过,于是熟门熟路得带着成允殷与乌风进到了梅音阁。
裴柚自顾自开门,接过来赵端明送来的那一盆热水,对上白衣小厮那双别有深意的眼神,裴柚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细软的双手已经抓住精致雕花小铜盆的边缘,想端过来却发现面前人并没有松手。
裴柚试探似的拽一下,就见那小厮后退两步,一张端正秀气的脸挂上假笑,“热水危险,还是由小的端进去吧。”顺便看一下里面究竟在干嘛。
裴柚闻言乖乖巧巧得收了手,关上门转身,神色如常的看向成允殷,语不惊人死不休,“脱吧。”
赵端明身子一顿,端着铜盆的手一抖,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滴个乖乖,他都听见了什么!
成允殷自然没有开放到对着外人脱裤子,于是一张脸阴沉着看着茶楼小厮将铜盆放在桌上,却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静。
见裴柚疑惑的眼神投过来,赵端明在恢复如常,拱了拱手离开屋中。
见人离开,裴柚从随身携带的针包中取出要用的银针,泡入滚烫的热水中。进入熟悉的环境,裴柚的神情也放松了些,对成允殷提醒道,“可以脱了。”
上一次擅自动殿下的裤子,乌风已经挨了板子,血淋淋的伤口到现在还横亘在后背上,如今再听到这命令,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裴柚和成允殷。
成允殷捏了捏拳头,颓然得松开,自顾自将外裳褪去,露出黑色的里裤后,弯腰去够依旧摸不到裤脚。
裴柚看他动作不畅,于是半蹲在成允殷身前,将长长的里裤往上挽,露出肌肉略显萎缩的双腿。
赵端明就是这时候端着茶壶进来的,一进来就看到一身青衣绝色无双的姑奶奶,半跪在九皇子身前,听见声响后扭过头来,看向他的表情疑惑。
裴柚看到赵端明手中的茶壶,了然道,“放桌上吧。”其实要壶茶本来也没打算喝,他不端来,裴柚都要忘记了。
成允殷的面色则一下子黑了,淡淡对身后的乌风使了个颜色,乌风就心领神会得走到赵端明身后。在茶壶放下后,赵端明对上乌风充满煞气的刀疤脸。
临走前,赵端明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刚听说主子处理完了事端,已经在往回走了,裴小祖宗您可自求多福吧。
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赵端明刚出了梅音阁,就感受到了身后那身形高大的侍卫身上突然爆发的杀气,于是也顾不上阁中之事,专心应付起面前的人来。
尖锐的银针刺破血肉,成允殷忍不住闷哼一声,音调低沉沙哑,难以自持。
裴柚手上的动作却还在继续,神情专注,下针的动作又稳有准,仿佛进入了一个单独的小世界,将耳边病人的呻吟隔绝在外。
却不知对面非衣坊楼上,一身白衣遗世独立的神仙人物,现在表情恐怖的如阎罗一般。
练武之人听力本就过人,更别提到了江司年这样的程度,对面茶楼那一声声呻吟,通过敞开的窗户,一声不落的传到了他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