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安马军一动,林冲几人也策马猛冲,朝着前来检查车马的官军杀出,身后木兰山喽啰也鼓噪而进,势不可挡。
那将领见变故陡生,暗道自己还是大意了,此刻见对方人多势众,为首的几个又气势惊人,他心中有些发怵。
但此刻再要撤退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带人冲上来接住厮杀。
他带来的两百官军,只六十马军,其余都是步军,此刻迎上孙安八十骑,自然处于劣势,因此他也不纠缠,只挥着三尖两刃刀往孙安胸前劈来。
孙安双剑一架,早拦住了他这蕴含愤怒的一击,巨力还反弹了回去。
这将领被冲击得手臂发麻,兵刃差点脱手而飞,顿时惊骇不已,不敢纠缠,与孙安错身而过,直奔林冲方向。
他的目的很简单,对方后队都是步战,他只要带人将其冲散,让这些人自乱阵脚,此战就有胜机。
此刻,他已确认这些人就是那占山为王的强人,只怕是下山劫掠来了,刚好被自己撞见,岂不是要让自己立功。
他虽然发现对方有三百余人,但自信自己这边是训练有素的官兵,对方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马军冲杀一番,对方定会四散而逃,即使那贼首勇猛,到时候也不过是瓮中之鳖。
想到此处,他也就壮起胆子猛冲,眼看来到林冲面前,他更是毫不留情发起奋力一击。林冲看他三尖两刃刀刺来,不躲不避,只将铁枪横扫而出。
刀枪相撞,擦出耀眼火花,枪身(刀杆)隐隐颤鸣,可见力道非小。
这将领兵刃被荡开去,前手早已握不住刀杆,脱离开来,虎口浸出鲜血。后手在卸去力道后,堪堪抓稳刀尾。
不等他再变招,林冲一枪刺出,直逼得这将领仰躺在马背上,才躲过这致命一击。
他也趁势重新双手握住刀杆,将三尖两刃刀横扫过来,直奔林冲脖颈。
林冲也不慌忙,只撤了枪,向着斜上方刺去,正中刀刃,火花更盛,颤音更明。这将领只觉刺耳,心烦意乱中收刀再攻,却早没了之前威力。
林冲看得分明,一枪砸下,正中刀头。这将领再坚持不住,兵刃脱手坠地,他也错愕当场。
不等他回神,林冲一拍马股,窜上前去,轻舒猿臂,款扭狼腰,早把这将领擒住。
林冲顺势大吼:“你们将军在此,谁敢乱动?”
那些官军正被孙安、杜壆等人杀得胆寒,闻言如蒙大赦,都停了手,呆立当场来看他们将军。
见将军果真被擒,他们毫不犹豫扔下兵刃,举手投降,气得这将领大骂他们没有骨气血性,不配为军人。
这些官兵只低头埋首,不敢言语。
林冲见这将领虽然遭擒,却毫不畏惧,更是高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这位将军,不知如何称呼,又官居何职?”
这将领闻言,大义凛然道:“我乃颍州团练使彭玘,你等贼人,胆大妄为,对抗官军,可知后果吗?”
林冲闻言,惊讶道:“原来是天目将军,林冲失敬!”
“林……林冲,你就是高太尉一心要捉拿的林冲林教头?”彭玘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之人,无论如何没想到就是那天下扬名的林冲,更是敢手刃当朝太尉假子的英雄。
若不是林冲犯下这天大干系,朝廷出了榜文,要各处州府捉拿,他都不知道京城中还发生了如此大事,当时可是对林冲敬佩不已。
但如今自己撞上了此人,还兵败被擒,无论是说敬佩,还是要捉拿犯人请赏,都做不到了,顿时只道声久仰,不再多说。
林冲见状,笑道:“彭玘将军有好名声,林冲早有耳闻,将军带兵有方,护佑地方得力,如不是这场遭遇,林冲绝不与将军为难。
但如今将军失手被擒,若不付出一点代价,当下无法跟兄弟们交代,日后在江湖上也没名气,请彭玘将军海涵一二。”
彭玘闻言惊疑道:“林教头想要什么?”
林冲指着他身上铁甲,又指了指他那立在一旁的坐骑,彭玘顿时明白,垂头丧气道:“兵甲、战马是军人的性命,林教头若要拿去时,不如杀了在下。”
林冲摇头道:“彭将军留着有用之躯,自有大展身手之时,只我等当下急需兵甲、战马,就请将军施舍一二。将军自回州城,及时就可补齐,无需烦忧。”
彭玘闻言,知道在劫难逃,只得解了铁甲扔在地上,转过头去不看那心爱战马。其余官军见状,也自觉来解衣甲,只不过他们身上少有铁甲,大部分是纸甲、皮甲。
一刻钟后,现场就剩下身着内衬的大队官军狼狈无措。
林冲命众人收缴了兵刃、衣甲和战马,让木兰山会骑马的喽啰领了马匹,跟着孙安的马军垫后,让杜壆、酆泰、卫鹤几人带着步军喽啰押着物资先行。
等步军喽啰走远,林冲才来跟彭玘告别,他自是心花怒放,只苦了彭玘灰头土脸,不敢跟他直视。
林冲见状,笑道:“彭玘将军何须灰心,我料半年内,你我又会见面,那时将军带领大军前来梁山,胜负未知,或许正是扬眉吐气之时!”
彭玘闻言,疑惑道:“林教头何出此言?”
林冲道:“你也知我是高太尉眼中钉肉中刺,必除之而后快,如今知我在梁山落脚,必会兴兵讨伐。以将军本事和家族声望,必会奉命领兵,征剿梁山,到时候战场相见,再分高下如何?”
彭玘眼中露出希冀之色,坚定道:“既如此时,我等着这一天。”
林冲点头道:“我在梁山时刻应战将军。”说完,带着孙安及马军喽啰扬长而去。
彭玘呆立原地,看着林冲背影,心中生起复杂情绪,只觉世道怎么了,贼匪如此光明磊落,朝中高官眼中却只有蝇营狗苟。
他心中暗叹一番,沉着脸,带着一众狼狈不已的官军返回颍州城去了。
林冲这边,补充了战马衣甲,人人兴高采烈,赶起路来精神抖擞,直行了百余里不知疲倦。
孙安见林冲若有所思,问道:“哥哥似乎很看重那彭玘,如何不就此掳上山去,也入了伙?”
林冲摇头道:“我梁山打出替天行道大旗,做事自然要符合天理人心,兄弟们心甘情愿聚在一起,才能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只有如此,才能无往而不利。
若是强掳人上山,内部不和,闹将起来,轻则伤了兄弟义气,重则让我梁山分崩离析,实为不妥。”
孙安闻言,惭愧道:“哥哥思虑周全,小弟孟浪了。”
林冲道:“我梁山为天下走投无路的英雄好汉打造一个去处,若有缘的,自会聚在一处,凡事不必强求。”
孙安点头认可,对林冲更加钦佩,庆幸自己走投无路时遇到了救星,否则只怕早就身死他乡,埋骨荒野了。
再说彭玘这边,带着狼狈不堪的官军回到州府,与知州言明情状,自免不了被痛骂一番,又定了仗责三十军棍的罪罚,免去了三月俸禄,从此文武不和,不在话下。
林冲一行人则一路畅通无阻,这一日来到亳州地界,于途中遇着个道士打扮的算命先生,见了林冲等人,也不惧怕,也不让路,只立在路上,言林冲贵不可言,只隐而未明,若得天时,必能一飞冲天。
众人听他胡言乱语,只当是招摇撞骗的江湖神棍。林冲本也没在意,只笑着扔出五两银子,打发了事。
谁知这先生却不依,只说自己铁口神断,需银十两。
林冲当下好奇,细看此人时,只见他身高七尺,白净面皮,三牙掩口髭须,头带单纱抹眉头巾,身穿葛布直身,背上背了把暗闪金光的宝剑,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
林冲思绪急转,想起一个人来,当下发问:“先生可是来自荆南?”
这道士闻言,惊疑道:“善信如何知晓?”
林冲道:“往日在东京时,听闻城南有一卖卦先生,自称荆南李助,言得先天神数,算命看相,字字有准,术胜管辂,莫非就是先生么?”
这先生更加惊讶道:“阁下是谁,可是旧客么?”
林冲见果真是此人,下马拱手道:“小可林冲,见过李助先生。”
李助闻言,慌忙上前回礼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林教头,难怪见多识广。贫道早闻林教头做出天大事来,心中仰慕,有心结识,只不得一见,不曾想在此会面,果是天意么?”
林冲好奇道:“先生此话何意?”
李助道:“贫道自在东京城中卜卦为生,只因言语利害,得罪了显贵之人,被驱逐出京,回了荆南一趟,得遇异人授了剑术,其言当今天下,乱象已生,需江湖扬名,更需慧眼识主,方能不负平生。
贫道起初不知所谓,只在江湖中奔走,凭着剑术,结交了不少好汉,得了个金剑先生的名号,只不曾识得什么乱世雄主。
今日见了林教头,只觉豁然开朗,不正应验了此言?”
林冲茫然道:“小可如今倒是做了梁山寨主,只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李助闻言,闭目凝神,掐动手诀,念念有词:“梁山水泊,山水相依……水生木,木聚成林……其徐如林,进退有据……”
李助猛然睁开眼睛,再看向林冲时,眼中精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