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此次下山,依旧是带马军前往,一营里欧鹏带五十马军随行,二营里酆泰同样带五十马军护驾。
步军头领中,亦有人争相前往,最积极的莫过于縻貹和李逵,经过一番据理力争,最后縻貹胜出,得以跟随林冲前去。
水军处也是来争抢,人人都想奔走江湖见见世面,最终带了王定六,不为别的,这一路上没有水军施展本事的地方,王定六入选,纯属是走得快,遇事也好传递消息。
再带了军师李助、神行太保戴宗,一行人下山往北,直奔饮马川。
本来公孙胜最适合做向导,他也请命前往,只一来他刚才南下,二来要兼顾其道心,因此也就没让他下山。
众人在路上晓行夜宿,为避免麻烦,都统一换上官军衣甲,充作调防官兵,自然通行无阻。
这一日,众人来到沂州沂水县地界,正在野外休整,吃些干粮清水,忽见大路上转入一个人来,手里提着一根铁笔管枪,大步流星赶路。
见了大队官兵沿路坐定,当下心虚,往路边树林中躲去,显然是怕见官军的江湖人士。
林冲见状,给戴宗和欧鹏使个眼色,让追过去看看是何许人在此。
二人领命,也不骑马惊吓那人,只各自施展身法本事,赶将上去,去那林中寻找。
戴宗毕竟有神行法,先行赶去前面拦住那人,那人见了戴宗本事,当下惊疑。
待见得身后一人也几下闪腾而来,封住他退路,他当下举起那铁笔管枪防备道:“二位官爷,我可不是罪犯,何故追捕?”
戴宗笑道:“你既不是罪犯,何故落荒而逃?”
这人道:“江湖人士,见官回避,自是本分。”
身后欧鹏笑道:“只好汉有个误会,须知穿军服的,也不就是官军,你既是在江湖上行走的,可有个名号?”
这人道:“你们不是官军,那定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否则没这大手笔。”
戴宗道:“好汉有何见教?”
这人道:“阁下赶路神速,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莫不是神行太保戴宗戴院长么?”
戴宗见这人说出自己名号,惊讶道:“阁下果然有见地,只我便是梁山泊头领神行太保戴宗,身后这位欧鹏兄弟,同样有好身法,人称摩云金翅的便是。”
这人见说,当即下拜道:“早听说二位哥哥大名,梁山泊近来更是如雷贯耳,不想在此处遇着大寨好汉,幸会。
小弟杨林,祖贯彰德府人氏,多在绿林丛中安身,江湖上都叫小弟作锦豹子杨林。”
戴宗见说,忙道:“原来是杨林兄弟,既是江湖好汉,请来拜见我家哥哥,说不得自有缘分聚在一处做事。”
杨林喜道:“教头哥哥也在此处么?”
欧鹏笑道:“杨林兄弟不愧是常在江湖行走的,消息果然灵通。”
杨林谦虚一番,随着二人出得树林,前来拜见林冲。
林冲见说这人是锦豹子杨林,定睛看时,只见杨林生得圆头大耳、鼻直口方、眉秀目疏、腰细膀阔,一身福相。当即笑道:“原来是江湖百事通的杨林兄弟,久仰大名。”
杨林惊讶道:“不想教头哥哥也知道小弟名号?”
林冲道:“不瞒兄弟说,我梁山正在招贤纳士,广交四方英雄好汉,因此各处打探得消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都有所耳闻。贤弟可有好去处,若不嫌弃时,可入伙梁山落脚。”
杨林见说,大喜道:“小弟正没个好去处,近日闻得梁山大名,想去投靠时,只无人引见,因此在江湖上徘徊。
哥哥不嫌小弟本事低微,小弟自是求之不得,愿追随哥哥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冲喜道:“得锦豹子,我等一路自当顺遂无忧。”
众人不知何意,林冲笑道:“杨林贤弟有锦豹子名号,自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自是有福之人,有他相随,岂不一路安然无恙?”
众人都笑起来,纷纷打趣杨林。
杨林见众人如此随和,当下只觉亲切,颇感自在。
林冲将李助、酆泰、縻貹、王定六四人来历都说了,杨林一一见礼,心道个个都是好手段的,难怪梁山兴旺,当下真怀疑自己是个洪福齐天之人,恰好赶上了这场缘分。
再看身后一百马军,个个精神抖擞,士气正盛,早已敬佩不已。
众人寒暄见礼后,杨林问起众人何往,林冲道:“特此前往饮马川邀请几位好汉入伙。”
杨林道:“那处地方小弟恰好知道,只不知山上何人盘踞?”
林冲说出邓飞等人姓名来,杨林喜道:“那邓飞、孟康正是小弟旧识,几年前曾在一处合伙,不想分别后他们占据了此处,小弟愿为哥哥带路,前去游说他们。”
林冲道:“如此最好,贤弟且来选匹马去。”
林冲出发前,预想到路上情形,命多备了几匹马,没想果真用上。
杨林骑了马,当先引路,带着众人直奔饮马川。
一路无话,几日后,早来到饮马川下。
山上喽啰探看得清楚,见是大队骑兵,想来以山寨能耐,不敢招惹,只命人回报三位寨主做好准备,谨防官兵围剿。
见大队官兵果真停在山下打量上来,那喽啰只觉自己倒霉,如何就被人盯上了?
他再也不敢托大,急忙上来山寨,说知情形。
饮马川大寨,三位头领正在商议何处借粮,闻得喽啰来报,都是大惊,急忙出寨来往山下观望,果见大队骑兵徘徊,当下紧张。
他们这处山寨,只聚得二三百人,堪能自保,往日遇了大队客商经过,都不敢来劫掠,只捡小队客人打劫。
本县官兵来剿,尚且能应付,如何敢跟大队骑兵交战?
三人当即决定,加固寨门,把守通道,只要官兵打不上来,也就还能周旋。
他们正自惊疑不定,忽见一人独自驱马上前,赶上山道来,大喊道:“邓飞、孟康兄弟,故人杨林来访,可否下山一叙?”
三人先听得喊话,自是吃惊,待听清来人自称杨林时,邓飞以为自己听错,看向孟康道:“他说什么,杨林?”
孟康点头道:“哥哥没听错,正是杨林。”
邓飞当即喜道:“原来是杨林兄弟,裴宣哥哥少待,小弟前去看看。”
裴宣本想说怕官兵使诈,但邓飞已经赶下山去,见果真是杨林,顿时放下心来,先来跟杨林见礼,才冲山上喊道:“裴宣哥哥、孟康兄弟,果真是杨林兄弟前来,请下来相见。”
裴宣和孟康下来相见了,只杨林不识得裴宣,邓飞将裴宣来历说了,杨林顿时敬佩见礼。
邓飞又问起杨林何来,如何还带着大队官兵。
杨林笑道:“愚兄如何做得官兵向导,三位兄弟随我下山来拜见真英雄。”
见杨林卖关子,三人只好端着好奇下山来,在杨林引领下来到林冲面前,说知了林冲大名,三人纳头便拜,都说不想竟是大名鼎鼎的教头哥哥当面,有失礼数。
林冲笑着扶起三人道:“三位兄弟的名声,江湖上传得响亮,如今正是来寻三位兄弟入伙的。”
三人见说,又惊又喜,邓飞道:“不想教头哥哥千里迢迢而来,竟是为了小弟三人,小弟实在惶恐,只不知教头哥哥如何看上我等三人?”
林冲看着邓飞,见他双眼通红,果然人如其号,笑道:“贤弟因双眼红赤,人称火眼狻猊,善使一条铁链,二三十人近不得身,可谓好汉。
奈何因着这眼疾,多被人讹传贤弟食人红眼,实在荒谬之极。”
邓飞见林冲一下说出自己难处,顿觉遇到知音,感激道:“哥哥果然是识得小弟的,小弟谢过兄长。”
林冲又看向裴宣,见裴宣生得面白肥胖,四平八稳,果然是个刚正不阿的面相,当下道:“贤弟本是京兆府人士,原是本府六案孔目,极好刀笔,为人忠直聪明,分毫不肯苟且,人都称铁面孔目。
只因那知府烂贪,避不过贤弟耳目,因此寻了由头将你刺配沙门岛,恰被邓飞、孟康兄弟救下,可是如此么?”
裴宣也是惊叹连连,疑惑道:“哥哥如何尽知小弟旧事?”
林冲道:“我既真心邀请你三人入伙,自然打听得你们来历本事,否则如何千里来寻,自因你们人品、本领于我山寨有大用。”
林冲说完,又来看满眼期待的孟康,见孟康长大白净,长得一身好肉体,笑道:“至于孟康兄弟,原是真定州人士,善造大小船只,人称玉幡杆。
原因押送花石纲,要造大船,那提辖官催促责罚得急,不给活路,才将那厮杀了,流落江湖,有家不能回的,有国不能投。”
孟康见说,当下眼眶泛红,自然勾起伤心往事,当下对林冲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冲道:“三位兄弟都是被当今黑暗世道逼迫得走投无路之人,我梁山要做的,正是替天行道、铲奸除恶之事,当广纳同道,报团取暖,方能自保,三位兄弟可愿舍了此处山头,入伙梁山?”
三人见说,当即拜倒在地,口称早想投大寨入伙,也好干一番大事出来,只路途遥远,无人引见,因此不得起行。
林冲见三人愿意入伙,自然高兴,拉起三人来,又是一番寒暄,再把众人来介绍了,说了梁山境况,三人都来感叹大寨聚起这许多英雄好汉,合该干出惊天动地事业。
邓飞当即邀请众人上山歇马,要来尽了地主之谊,再收拾家当人马起行。
林冲自然应允,在饮马川待了一日,整顿队伍起行,寻路返程。
众人在那大路上行了二三十里,遇着一队官兵,押着个刑犯赶路,待见这许多人马对向而来,顿时紧张防备。
林冲见那犯人戴了重型铁枷,双脚也被粗大铁链锁着,惊疑看向其脸,顿时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