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之所以一眼就认出石宝,不仅是他形象过于鲜明,还有那随身武器,也是独一无二。
再根据石宝遭遇推测,因此笃定其此时就在杭州讨生活。
这石宝本是福州人氏,早些时日家乡遭了旱灾,朝廷拨下的救济钱粮却被各级官员贪污殆尽,受灾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难以求活。
石宝本要带父母逃难,奈何父亲多病,母亲体弱,无法远行。
石宝无奈,只好留下,到处想办法求取粮食,度过灾荒。
因他本事出众,性格刚毅,敢于与强权对峙,也能向官府讨要公道,因此深陷困境的穷苦百姓,纷纷以他为首,向官府施压,讨要粮食救命。
石宝当仁不让,将灾民组织起来,将合理诉求摆在明面上,福州官员们害怕事情闹大,因此只好先答应部分请求,暂时安抚灾民。
石宝办成此事,自然名望大涨,越来越多百姓聚集起来,请他做主,要钱粮活命。
石宝见他们惨不忍睹,每日有人饿死,自然心生怜悯,只得继续向官府施压。
州官们眼见事情要失控,这石宝无形之中给他们威胁越来越大,于是有人出得个主意,以商讨发放赈灾钱粮为名,请石宝进入府衙协商。
石宝见说,心生疑虑,百姓们也不放心他前往,但他为了广大受灾百姓能活命,不得不冒险一回。
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找了几个得力青壮,一同进入州府。
几人进入府衙,预料中剑拔弩张的情形没有发生,反而知州、通判、督监等官员全都在场,笑意相迎。
后堂之中更是备下丰盛酒食,知州亲自来招待石宝,其余官员也来好言劝酒。
石宝哪里见过如此阵仗,顿时被搞得不知所措。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本地大官还对自己一个平头百姓如此敬重有加,自是让他无所适从。
但他并未忘记自己前来的目的,于是对知州说知此来诉求。
知州见说,顿时愁眉苦脸道:“非是本官不愿赈济灾民,实在是力量有限得紧,朝廷拨下的救济钱粮,已经所剩无几。
本州穷困,府库也无许多钱粮,实在是无能为力,还望壮士体谅本官难处,让百姓们再坚持坚持,本官很快就会想到解决办法。”
石宝闻言,沉吟道:“知州大人有难处,草民自是知道,只如今饿殍遍野,路有毙尸,已是刻不容缓之时。
还请知州大人悉数下拨朝廷赈灾钱粮,再打开本地府库,拨出一半钱粮救济百姓,共度时艰,草民等愿为大人书写万民书,以彰显大人功德!”
知州闻言,笑呵呵道:“壮士言之有理,只此事事关重大,我等还需从长计议,壮士也不必着急,三日内我等必定给出一个满意答复。
今日不谈其他,只请壮士饮晏,万勿推辞。”
石宝有求于他们,自然不好逼迫太急,免得适得其反。
于是,他只好饮了几杯酒,还待再委婉劝说各位官员以百姓为重,及时想办法帮大伙渡过难关。
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摔倒在桌子底下。
跟随前来的几个青壮见状,立即要来扶起石宝,谁知下一刻,几人脖子上就被架上了钢刀。
知州哂笑道:“你几个要是想活命,就乖乖听从安排,只要让石宝服罪受罚,少不了你们好处,别的不说,本官可保证你等全家能活命!”
几人早已惊慌失措,如今听得有此好处,自然答应。
于是,翘首以盼的灾民没等来石宝带回钱粮,而是等来了石宝不仅在知府衙门吃醉了酒,更是要刺杀知州大人。
知州大人侥幸逃得性命,依据大宋律法,已将石宝下狱。
百姓们自然不信,纷纷聚集在衙门口,讨要说法。
那知州见状,不慌不忙,将那几个跟随石宝前来的青壮带了上来,几人纷纷指认情况属实,石宝因救灾钱粮一事跟知州大人没谈拢,借着酒劲,要杀害知州大人。
有了他们指认,百姓们一时没有理由再来讨公道,被知州命人连哄带骗给驱散了。
石宝罪名坐实,打入大牢之中,无人能救。
百姓们只埋怨他太过冲动,让大家伙失去希望,只得唉声叹气,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得知那几个青壮家里都得了官府救助,每日都能饱餐,顿时明白过来,纷纷要找他们理论。
只是此时失去得力领袖的他们,如何还是官府对手,几个带头的全部被抓捕下狱,其余人等都被官军管控起来,每日给点米汤吊命,也就不了了之。
石宝受了牢狱之灾,父母自是担惊受怕,想尽办法也救援不得,于是双双病倒。
等灾荒过去,一切恢复正常,已是半年之后,石宝被放出来时,父母已经病亡家中,无人收尸。
石宝见了父母已成白骨,自是伤心欲绝,大哭一场,一连三天三夜,水米未进,憔悴不已。
最后痛定思痛,将房梁屋瓦都拆来买了,凑够了两副棺材钱,将父母安埋了,决定报仇雪恨。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石宝提了劈风刀,挂了流星锤,潜入州府之中,屠杀了知州满门,然后一把火将州府烧了,趁乱逃走。
石宝一路担惊受怕,逃到杭州,一边打听消息,一边卖艺为生。
后来得知,州府救火太迟,等找到知州一家时,都被烧为焦炭,认定为失火烧死的,无从追查凶手,石宝因此逃过一劫。
只是他在杭州卖艺并不顺遂,不是东家的地盘,就是西家的场地,不是这样规矩,就是那样费用。
在杭州城辗转半年,依旧逃不过被豪强欺压、被地痞刁难的命运,可谓十分憋屈。
但为了能糊口,他也只得默默忍受,不想今日被人横插一脚,他这勉强为生的营生也做不得了,于是恼恨不已,只想大闹一场,以泄心头之恨。
只是见林冲三拳两脚将泼皮们打倒,然后说出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龙行虎步赶去望湖楼。
石宝只得强制忍耐一番,跟上来一探究竟。
几个泼皮遭了林冲毒打,虽然得了十两银子,但丢尽了脸面,赶出人群来,还要找石宝和林冲纠缠。
只是见二人进入望湖楼,他们不敢在这个有大人物罩着的酒楼闹事,于是一面叫人,一面等在酒楼外面,只要石宝和林冲出来,就要一拥而上,打死这两个不长眼的家伙。
望湖楼中,石宝随林冲上得酒楼二楼,进入一个隔间,见里面还有三个气度不凡之人,顿时更加疑惑。
林冲见他发愣,笑道:“石宝兄弟,稍安勿躁,快请坐,先来吃一杯酒!”
石宝迟疑道:“诸位究竟是谁,找我又有何事?”
林冲道:“石宝,福州人氏,善使劈风刀,惯会流星锤,武艺高强,正直善良,可惜时运不济,落难江湖。”
石宝听林冲说出自己来历,更是惶恐,生怕此前事发,于是警惕道:“阁下究竟有何指教。”
林冲见他谨慎模样,顿时不再故作玄虚,坦然道:“在下梁山泊林冲,冒昧来寻石宝兄弟,只因有要事相商!”
石宝闻言,顿时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道:“林冲,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梁山泊大寨主?”
林冲点头道:“正是在下!”
石宝见说,立即拜道:“小弟石宝,见过林教头,教头大名,早已如雷贯耳,有心结识,只是无缘得见,不想今日在这杭州城中,得见哥哥尊面。”
林冲扶起石宝道:“贤弟大名,我等也是多有耳闻,此番前来江南,便是慕名来访,不想真遇着了贤弟。”
石宝好奇道:“小弟不过是个江湖卖艺的,哪有什么名声,哥哥如何便来相寻?”
林冲道:“此番入江南,自是为了探访被花石纲祸害的江南民情,顺便寻访江湖好汉,一同上山聚义,打破这吃人的世道,掀翻这腐朽的朝廷。
来寻贤弟,自是看中贤弟人品武功,又知贤弟在此多不如意,冒昧相请,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石宝闻言,喜出望外道:“承蒙哥哥看得起,不瞒你说,小弟身上本有天大干系,若是被查出来,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也因此事连累,让小弟做不得正经营生,只能流落江湖,卖艺为生,却也处处不得意,一身武艺只是没有用武之地,变为娱人伎俩,实在贻笑大方。”
林冲道:“贤弟本事,正合上阵杀敌,沙场建功,万不该埋没在此,明珠蒙尘。”
石宝道:“哥哥所言极是,只小弟一人,落魄江湖,身不由己,既无同道,又没立足之地,如之奈何!”
林冲道:“往事不必再提,如今愚兄诚心请贤弟上山聚义,可能应否?”
石宝闻言,当即顿首道:“承蒙哥哥看得起,小弟愿意追随哥哥一起替天行道,免得蹉跎岁月,虚度光阴。”
林冲闻言大喜,赶忙扶起石宝道:“贤弟果然爽快,真有魄力,既如此,请上山坐把交椅,一同干出一番事业!”
石宝当即应下,对拯救自己于困顿之中的林冲十分感激,于是举酒相敬。
庞万春三人见石宝也成了自家兄弟,又听林冲说知石宝本事,自是佩服,也来敬酒,互通姓名。
石宝听得几人故事,自也惊讶无比,顿时对梁山充满期待。
几人吃饱喝足,下得酒楼,正要出城,忽见大群泼皮围了上来,个个手里拿了棍棒,人人脸上写满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