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丫再一瞅见徐江怀里抱着的“东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上回自家这不靠谱的哥哥,逛青楼逛到传家宝都抵给花楼的老鸨了。
最后换回来的,可不就是一堆头牌花魁的破丝绢!
还美其名曰“文雅”!
呸!
这回又抱着一堆玩意儿回来,准没好事!
徐二丫越想越气,一眼看到徐江背后那个破了的大洞,更是火冒三丈。
乱世饥荒,布料金贵,补个衣裳都得精打细算,家里穷得叮当响,哥哥还这么糟蹋衣裳!
她“蹭”地一下站起身,跺着脚就要往屋里跑。
“娘!哥他……”
徐江眼疾手快,“欸嘿”一声,一把拽住了徐二丫头上的小啾辫。
“哎呦!疼疼疼!”
徐二丫吃痛,呲牙咧嘴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徐江。
徐江嘿嘿一笑,把怀里的东西往徐二丫面前一送。
“丫头,你猜猜,哥今儿个给你带啥好东西回来了?”
徐二丫气鼓鼓地拍开他的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还能有啥?不就是那些个狐媚子用的破丝绢、臭烘烘的文抄!有啥稀罕的!”
她顿了顿,又指着徐江后背的破洞,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瞅瞅你!衣裳都破成啥样了!这年头,衣裳多金贵你不知道啊!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娘给人洗五件衣裳,手都冻裂了,才能挣一文钱。你……你咋就不知道心疼心疼娘!”
徐二丫越说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哎呦,这丫头片子,咋还哭上了?
徐江有点慌,赶忙把怀里的东西往她眼前凑。
“二丫,你先别哭,你仔细瞅瞅,哥今儿个带回来的,可不是啥破烂玩意儿!”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外面的油纸,露出里面红白相间的五花肉,还有一把细白如雪的挂面。
徐二丫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定睛一瞧。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咕嘟”一声。
“肉……肉?挂面?”
她一把抢过徐江怀里的东西,紧紧地抱在怀里,跟护食的小狗崽似的,生怕被人抢了去。
徐二丫抱着肉和挂面,飞快地转了一圈,然后像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了一番。
确认四下无人,这才一把拽住徐江的胳膊,把他拉到了院子角落里的鸡圈旁边。
“哥,这肉和挂面,你哪儿弄来的?”徐二丫压低了声音,紧张兮兮地问。
徐江眨巴眨巴眼,脑瓜子飞速旋转,瞬间编出一个故事。
“今儿个我在山上,救了个打猎的公子哥,人家为了感谢我,就送了我这些!”
徐二丫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徐江,小脸上写满了“我不信”三个大字。
“就你?救人?”
徐江一拍胸脯,理直气壮。
“咋了!你哥我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再说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家能有余粮啊?想偷都没地方偷去!官府抓着了可是要剁手的!”
徐二丫听了,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好像……也有点道理。
她撅起小嘴,傲娇地哼了一声。
“这么说,你这些肉,还是救人得来的?甚至还是熊口逃生?还挺厉害的嘛!”
哎呦?这是在夸我?
徐江有点懵,这还是他头一回听见徐二丫夸人呢!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徐二丫肉嘟嘟的小脸,笑嘻嘻地说。
“嘿!铁树开花,万年老蚌吐珍珠了这是!我们家二丫竟然知道夸人了?”
“嗷呜!”徐二丫一口咬在徐江的手上。
“谁……谁夸你了!”徐二丫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气急败坏地跳开,指着徐江怀里的五花肉。
“我……我那是看在肉的面子上!对,就是看在肉的面子上!”
说完,她抱着五花肉和挂面,一溜烟地跑进了屋。
“娘!娘!你看哥带啥回来了!”
年梅香正在灶台前忙活,听见徐二丫咋咋呼呼的声音,连忙走了出来。
等她看清徐二丫怀里的东西,顿时惊呆了:“这……这是……”
徐二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地跟年梅香说了一遍。
年梅香听完,又惊又喜,又心疼又后怕。
她一把拉过徐江,瞧见他后背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大破洞,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江儿,你…你这是咋弄的?伤没伤着啊?”
年梅香颤抖着手,轻轻地抚摸着徐江的后背,心疼得跟刀割似的。
徐江咧嘴一笑,满不在乎地说。
“没事儿,娘,就是被树枝刮了一下,不疼!”
年梅香看着儿子这副懂事的模样,心里头五味杂陈。
她紧紧地抱住徐江,哽咽着说。
“江儿,你长大了,懂事了……”
徐江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熨帖得他浑身舒坦。
“娘,没事儿,隔壁吴姐不是针线活好嘛,我待会儿让她帮我补补就成!”徐江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年梅香点点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吴凤仪那双巧手,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别说补个破洞,就是绣花描凤,那也是一绝,这衣裳交给她,准能补好。
“嗯,那你待会儿吃完饭,端一碗肉面给凤仪送去,别让那丫头闻着味儿心里馋。”
年梅香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挂面和五花肉藏进柜子里。
徐江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
吴姐人美心善,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年梅香从五花肉上割下一小条,又抓了一小撮挂面,下了锅。
为了让这顿饭更“丰盛”些,她又往锅里添了些野菜根。
徐二丫像只小馋猫似的,寸步不离地守在灶台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翻滚的汤水,鼻子一耸一耸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徐江看着她那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心里一阵心疼。
这丫头,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跟着他们一家吃糠咽菜,怕是连肉味儿都快忘干净了。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徐二丫的脚。
嘶……这鞋,也太破了!
只见徐二丫脚上那双布鞋,已经破烂不堪,脚趾头都从破洞里探出了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