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静谧得能听见树叶轻微的沙沙声声。
宋锦文身着明黄常服,身形微微颤抖,抬手间,那衣袖仿若承载着无尽的悲恸,轻轻拭去眼角尚未干涸的泪水。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缓缓转过头,目光依次扫过身侧静静伫立的三位女子,声音略带沙哑,却又刻意压抑着情绪,轻声说道:“你们方才所说之话,朕已然尽数听闻。”
“想当初,朕命他替朕巡视这广袤无垠、壮丽多姿的大好河山,未曾料到啊,他竟是代朕前往那神秘莫测的忘川走了一遭!”
宋锦文嘴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话语看似轻松诙谐,可勤政殿内的空气却仿若瞬间凝固,在场之人无一人胆敢露出丝毫笑意。
众人皆知,此刻陛下心中悲痛如汹涌的暗流,表面的平静不过是强自维持,又有谁敢轻易造次呢?
然而,宋锦文似乎并未将旁人的反应放在心上。他神色自若,双手却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拿起放置于案几之上的那幅画卷。
展开画卷的刹那,他的目光被深深吸引,不禁喃喃赞叹道:“诸位且一同前来观赏一番,此画当真精妙绝伦!每一笔每一划所勾勒描绘之处,皆是朕的万里锦绣江山呐!”
那么,究竟为何宋锦文会因一名画师的离去而如此黯然神伤呢?此事说来话长,尚需从多年以前讲起。
遥想当年,宋锦文十八岁初登皇位,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彼时的他,心怀壮志,决心推行一系列变革之举以振兴国家。
其中一项重要举措便是设立画院,旨在培养和发掘优秀的绘画人才,弘扬艺术文化。
各地对于这项变法的具体实施情况参差不齐。有的地方官员积极响应,大力扶持,画院发展顺利,佳作频出,成果斐然;有的地方则因各种原因,稍显滞后,成效一般。
但唯独位于京城汴梁的皇家画院,在宋锦文的格外关注下,发展得风生水起,如日中天。
画院广纳天下英才,一时间,来自五湖四海、风格各异的杰出画师纷纷慕名而来。
四年前的一天,画院之中突然传出一则令人震惊不已的消息。一位年仅十五岁的年轻画师,带着他的画作踏入画院。
当他展开画卷的那一刻,院内诸多资深教师皆被其超凡脱俗的绘画技艺所震撼。那笔触间的灵动、色彩的运用、意境的营造,无一不让人惊叹,甚至被赞誉为超越古人、冠绝当世之作。
宋锦文闻听此讯后,心中顿生爱才惜才之意。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与这位少年天才相见一面,在见到少年和他的画作后,当即决定将其收入门下,亲自教导栽培。
要知道,宋锦文此人可是当之无愧的书画大家。他的工笔画精妙绝伦,每一笔每一划都细腻入微,所绘花鸟仿若能振翅欲飞,山水好似能听见潺潺流水声,仿佛能让人透过画面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生机与活力;
而其写意画亦是别具一格,笔墨挥洒自如间尽显大气磅礴之势。
更为难得的是,无论是花鸟、山水,还是人物、动物等各类题材,他均能够信手拈来,且表现出色,实乃世间罕见的全才。
此外,“书画同源”在宋锦文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不仅画画技艺高超,书法更是一绝。前两年不过二十来岁时,便凭借着自身卓越的才华和独特的创意,自创出一种名为“金柳书体”的字体。
这种字体融合了金钩银划般刚劲有力的笔触以及柳树修长秀丽的形态特点,运笔间既有金石的硬朗,又有垂柳的柔美,独具一番韵味。如此多才多艺之人,自然引得众多人纷纷侧目。
不少人皆认为,倘若宋锦文未曾登上皇位,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艺术领域之中,那么他极有可能成为当时最为杰出的艺术家。
即便身为一国之君,每日被繁杂的国家大事缠身,宋锦文依然能够在百忙之余醉心于书画创作,取得这般令人瞩目的成就,着实不易。
其实,书画不过仅仅是他众多才艺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除此之外,他对诗词歌赋亦有着颇为深厚的造诣,所创作的诗篇往往意境深远、词句优美,或借景抒情,或托物言志,每一首都饱含着他对生活的感悟;
同时,他还擅长抚琴弄弦,指尖轻拨,悠扬的琴声便如潺潺流水般倾泻而出,常常令人陶醉其中;
而且,对于蹴鞠这项运动,他也是喜爱有加,闲暇时便会与臣子们在蹴鞠场上一展身手,球技相当不错呢!
言归正传,那少年在宋锦文的悉心教导下,进步飞速。短短一年时间,在山水画这方面,宋锦文竟发现自己已无更多可教之处,少年已然出师。
于是,宋锦文决定让少年画师去大江南北游历,取法自然,将自己看到的大好河山用画笔记录下来。
少年画师带着满心的憧憬与期待踏上了旅程。一路上,他坐着车,翻山越岭,用眼光丈量着安木王朝的每一寸土地。
他被巍峨的高山所震撼,被奔腾的江河所折服,被宁静的湖泊所吸引,每一处风景都让他沉醉其中,迫不及待地想要用画笔将其描绘下来。
然而,命运却对这位少年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没过多久,少年在旅途中突然染上重疾,身体每况愈下,无奈之下,只能返回汴梁。
回到京城后,他的身体虚弱不堪,每日都被病痛折磨,但即便如此,他心中依然怀揣着对绘画的热爱与执着。
他强撑着病体,在昏暗的房间里,一笔一划地将旅途中看到的景色描绘在画卷之上。
他的手因病痛而颤抖,却始终未曾停下画笔。每一次蘸墨,每一次落笔,都倾注着他对这大好河山的眷恋与不舍。
终于,在一个烛光忽明忽暗的夜晚,少年完成了这幅青绿山水图。
当他放下画笔的那一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闭上了双眼,年仅十九岁的他,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