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县长，不是我不想接，实在是没有经历，盛唐科技那一大摊子，我到现在还没理顺，而且现在资金已经非常紧张了，我再揽三个厂子，资金链非得崩断不可。”
叶鹏程委婉拒绝了王俊成的提议。
王俊成却提高嗓门，“可你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厂子倒闭吧，它们都是国营老厂，工人加起来上千号人！”
关我叶鹏程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他们倒闭的。
但看在王俊成平时比较照顾自己的份上，叶鹏程提了一条建议。
“能盘活厂子的不只有我，不如搞个公开选聘，让全县甚至全省的能人来试试，现在报纸上天天讨论承包制，有的是想干事的人。”
王俊成却拍了下桌子，“胡闹！公开选聘，万一招来个投机倒把的怎么办？这可是国营资产！”
叶鹏程见状，态度依旧坚决，“可我现在连盛唐科技的光伏板都没造出来，实在分不出心去当救火队长。”
说完，叶鹏程目光投向墙上的“为人民服务”标语，声音放得更轻。
“王县长，有些厂子就像生病的老树，强行续命也是拖累。你看街尾的国营照相馆，被个体户冲得连胶卷都卖不动，硬撑着有什么意义？优胜劣汰，这是时代法则。”
王俊成看了他一眼，没再强求。
虽然今天的交流，让王俊成不高兴，但叶鹏程没有办法。
自己不是圣母婊，不可能什么活都接。
男人，要学会拒绝。
云朵纸业的车间里，机器的轰鸣盖不住工人们的窃窃私语。
余国强蹲在叉车旁，用扳手敲着轮胎，对身边的苏刚说：“听说化肥厂的工人堵了县政府三天，非要叶厂长去承包。”
苏刚的扳手当啷掉在地上，“咱叶厂长哪有功夫管那些烂摊子？他们吃不上饭，跟叶厂长有什么关系！”
外联部的王萍脚步匆匆往财务科走。
李小朵正在核对当月的工资表，听见动静抬头，看见王萍眉头拧得像麻花。
“小朵，嫂子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可不能让叶厂长再接其他厂子了。”
她凑近办公桌，压低声音，“咱厂子刚有起色，他要是去管别的厂，哪还有功夫盯着咱们的卫生巾生产线？况且男人的精力有限，可不能累着厂长。”
李小朵深以为然，“嫂子说得对，我今晚就跟他说。”
傍晚的霞光染透厂区，叶鹏程刚进工厂大门，老严就从门卫室窜出来，“厂长，外头传得邪乎，说你要承包其他厂了？”
赵大庆跟着冲进屋，眼巴巴看着叶鹏程。
叶鹏程看着两人紧张的模样，笑出声道：“放心，我连盛唐科技还没搞定，哪有心思当‘厂长专业户’？”
老严赶忙递上一根烟，“可外头传得有鼻子有眼，说王县长批了三个厂的承包合同，就等你签字。”
叶鹏程接过烟，却没点。
“我刚跟王县长说清楚了，公开选聘能人，谁爱接谁接。盛唐科技的光伏板项目到了关键期，周老说春节前后就能出样品，我这会儿要是撒手，等于前功尽弃。”
赵大庆的脸色瞬间舒展，等叶鹏程回到办公室后，他就跑进车间，扯开大嗓门。
“告诉大伙一个好消息，叶厂长哪都不去，就守着咱们云朵纸业和盛唐科技，带咱们赚大钱！”
工人随即爆发出欢呼。
叶厂长只能是他们的叶厂长，谁也不能抢走。
……
时间的脚步很快，转眼进了腊月，马上要过年了。
腊月的最后一天，京城电视台播出了一档访谈节目《改革闯将。》
第二天，叶鹏程就带着外联部主任王敏，坐上了进京的火车。
王敏眨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嘴里呵着白气，“我爸说，要是章平有十个你这样的人，早成全国第一县了。”
叶鹏程笑了笑，“可别给我戴高帽，没了我，还有李鹏程、张鹏程，改革路上最不缺的就是想干事的人。”
王敏不以为然，“你不一样，你敢在法庭上跟政府打官司，这股子狠劲，不是谁都有的。”
京城的冬天格外寒冷。
雪仍在下，在地面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
灰砖楼裹着银装，像摞起来的火柴盒。
叶鹏程和王敏抱着一个大纸箱，来到京城电影制片厂。
纸箱里面是云朵纸业的全系产品，卫生巾、卫生纸、厨房用纸等等，还有尚未上市的花香手帕纸。
晓庆刚从颐和园拍完戏回来，睫毛上还挂着细雪。
她非常热情，“叶厂长，剧组姐妹都说你的纸比其他品牌软和多了，大家都喜欢，尤其是卫生巾，简直是拯救广大女同胞的神器。”
叶鹏程说道：“这次给你带了新款。
他打开纸箱，“这款花香手帕纸，专门给你擦汗用，不掉渣，还留着茉莉香。”
紧接着，叶鹏程话锋一转，“听说你要上春晚了，恭喜。”
“哟，想不到叶厂长消息还很灵通。这是京城电视台举办的第一届春晚，上上下下都很重视。”
叶鹏程试探性问道：“晓庆老师，你在表演节目的时候能不能加一句台词，云朵纸，全国人民都知道？”
晓庆蹙眉，“叶厂长，不是我不帮你，我们演员是没有权利更改台词的，除非经过导演同意。”
“那我去找导演。”
“你还认识春晚导演？”晓庆面露惊讶。
叶鹏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这样一句：“京城电视台昨晚播放了采访我的节目，我去碰碰运气。”
晓庆笑出声，鬓角的发丝跟着颤动，“那好，能不能加上，就靠叶厂长跟导演沟通的怎样了。”
离开电影制片厂，王敏问道：“厂长，你真认识春晚导演？”
“让徐拥军能帮咱们铺路，他说要把我捧成改革典型，这会儿去，正是时候。”
在京城电视台传达室，当徐拥军见到叶鹏程时，笑容灿烂。
“叶厂长，今天我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一直没人接，没想到你人已经到京城了。”
“徐主任，我来感谢你，昨晚的节目我看了。”
“效果非常好。”
徐拥军说着，把叶鹏程和王敏领进了办公楼。
“你的事迹惊动了高层，说不定会有领导去你们厂调研。”
这是好事。
叶鹏程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徐主任，还有一件事，我们云朵纸业赞助春晚用纸的事情，有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