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鹏程没给李阳安排工作,急得他满脸通红,蹲在门槛上闹脾气。
“叶鹏程,你真就这么狠心?我可是你亲大舅哥啊,我跟你说,今天你要是不给我安排个工作,我就睡在你家炕头不走了!”
李小朵也拉了拉叶鹏程的衣角,眼巴巴看着他。
李阳可是我亲哥,你怎么能不管不顾。
叶鹏程耐心说道:“大哥,现在厂里的岗位确实有限,但我给你想了两条出路。”
“一是去省城学习开大卡车,以后给厂里运输货物。”
“学开车?”李阳的眼睛突然亮了,“是不是像镇上王师傅那样,开着解放牌汽车鸣笛招摇?”
叶鹏程嗯了一声,接着往下说:“二是去学厨师,以后自己开一家饭店。”
“不管你学什么,学费我给你出。”
幸福来得太突然,李阳顿时陷入了纠结,在原地来回踱步。
“这可咋选啊,开车能到处跑,可学厨师说不定能赚大钱,真是让人头疼。爸,你给我拿个主意。”
李大柱吧嗒了一口旱烟,缓缓说道:“阳子,我觉得开车好,走南闯北,见世面。上次王师傅回家,给他儿子带了火腿肠到处炫,镇上都说他有出息。”
叶鹏程却有不同看法,“爸,时代不一样了,现在国家改革开放,人们兜里有了钱,以后下馆子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大哥要是学了厨师,自己当老板,挣了钱,以后说不定还能开大酒店。在厂子里拿固定工资,哪有自己创业有前途!”
李阳听了,眼睛一亮,心里开始动摇。
他低头沉思了许久,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自己当大厨、开饭店的场景。
他突然踢飞一块土坷垃,“妹夫,你说我能当老板,开大酒店?”
“能!”
有自己支持,不能也能。
叶鹏程重重拍在他肩膀上,“等你厨艺学成,我给你找个铺面,名字我都帮你想好了,就叫李先生饭店!”
“行,妹夫,我听你的,去学厨师!”
说着,李阳走到外甥女糖糖身边,弯下身子在她小鼻梁上轻轻刮了刮,“等大舅学成了,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
两天时间,造纸厂工作交接完毕。
当了十一年厂长的刘发福离开前,留下了一句话:“叶鹏程,你不要高兴太早,当厂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叶鹏程只是淡然一笑。
这天,造纸厂大门口热闹非凡。
赵大庆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工作服,精神抖擞地领着几个小弟在大门口点卯。
工人跟往常一样,陆陆续续往厂门口挪,心情似乎跟上坟一样沉重。
赵大庆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都走快点,从今天起,凡是迟到的,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直接扣工资!”
有人嘀咕:“以前也没这么严,今天啥情况?”
赵大庆冷哼:“也不看看现在厂里谁说了算,现在姓叶,不姓刘了。”
工人们都知道赵大庆是叶鹏程的人,谁也不敢轻易得罪,纷纷加快了脚步。
八点整,赵大庆咣当一声锁上大铁门。
直到八点半,孙海才慢悠悠走到造纸厂门口,眼见大门紧锁,不由破口大骂:“谁他么让你们关的门,赶紧给老子打开。”
“我关的,孙海,你迟到了。”赵大庆手中钢管一横。
“赵大庆,你算个……”
孙海的脏话还卡在喉咙里,赵大庆的钢管已经顶在他胸口。
下一秒,赵大庆翻开小本子,故意大声念道:“孙海,迟到半小时,第一次警告,再迟到,扣工资。”
“你!”孙海气得说不出话来,心头涌上一股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凉。
……
九点,叶鹏程召开了他上任后的第一次全体职工大会。
他面色严肃,厉声道:“今天会议一开始,我先强调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劳动纪律。”
“想必今天早晨大家也感受到了,保卫部部长赵大庆同志一早在门口查迟到,这是我安排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厂有厂规,从今天开始,不许迟到、早退,有事必须严格履行请假手续,上班必须穿工作服。”
“迟到或者早退、无故旷工累计10次以上,直接辞退。”
台下工人倒吸一口冷气。
平时看起来温顺,甚至有些懦弱的叶鹏程,成了厂长后,怎么感觉变成了酷吏,冷面无情了。
他变了。
叶鹏程目光落到孙海身上,“据我所知,今天有人迟到了,赵部长都记录在案了,希望下不为例。”
孙海嘴角抽了抽,感觉叶鹏程在故意针对自己。
可人家现在是厂长。
老严歪头对余国强说道:“鹏程这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余国强呵呵一笑:“这叫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叶鹏程威严的眼神扫视一圈,继续说道:“接下来,我再跟大家算一笔账。”
“去年,我们厂一共生产了1200吨纸,可利润呢,亏损20万!简直触目惊心。”
“大伙都说说,为什么会这样?”
台下工人低着头,噤若寒蝉。
过了好一会儿,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是领导的事,跟我们有啥关系?”
砰!
叶鹏程一拍桌子,“关系大了!”
“厂子亏损,大伙就发不出工资,这叫没有关系?从现在开始,必须改变这种观念,每个人都要明白,厂子效益好坏,关系每个工人的切身利益。”
“厂兴则大家兴,厂亡则大家完。”
“现在咱们厂的问题是,生产工艺落后,造出的纸张根本没人要。没有市场观念,没有市场调研,完全不清楚现在人们需要什么样的纸,闭门造车,所以才连年亏损。”
“以前我们说落后就要挨打,现在我们说,落后就要被淘汰。”
说到这里,叶鹏程痛心疾首,“同志们,我们必须做出改变了,要不然,在座的所有人,都会成为下岗工人,全家挨饿,你们也不想这样吧?”
“改革,势在必行,时不我待。”
他让赵大庆拿来事先做好的木牌,上边写着一列黑字。
章平县云朵纸业有限公司。
“改革第一步,是更换厂名。从今天起,章平造纸厂正式更名为云朵纸业!这是我们的新起点,也是我们的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