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穿过破庙四壁的缝隙,呜呜作响,如同鬼哭。
我蜷缩在角落里一堆枯草之中,身上那件从蔡家借来的旧衣,根本无法抵御这初春夜晚的寒意。
身体在微微颤抖,一部分是因为寒冷,更多的,则是因为后怕与焦灼。
从小石村死里逃生,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我不敢回城,更不敢回那个可能早已被盯上的临时住所。
白天那位张将军充满杀意的眼神,以及之前那些如同鬼魅般追杀我的神秘组织,像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阳翟城,这座我生活了一段时间、也曾试图守护的城池,此刻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危机四伏的牢笼。
我知道,只要我一露面,等待我的,很可能就是天罗地网。
可是……我不能一直躲下去!怀中那几片记录着惊天秘密的竹简,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不断提醒着我肩负的使命。
黄巾起义将在十日之内提前爆发!
颍川将陷入战火!
无数生命危在旦夕!
这份情报,必须尽快送出去!
但怎么送?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眼前的绝境。
常规的途径,几乎都已被堵死。
亲自出城送信? 简直是自寻死路。城门口定然有张将军的眼线,以及那个神秘组织的杀手。我一旦出现,无异于飞蛾扑火。
托付他人? 如今阳翟城内人心惶惶,谁值得信任?普通的百姓或信使,根本无法承担如此重任,也无法应对途中可能的截杀。
联系官府? 找李县尉?他连“鬼面案”都束手无策,更别说相信我这套“黄巾提前起义”的惊天言论了。就算他信了,他也未必有能力将情报安全送达高层。
联系荀家? 风险太大,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反而可能将他们也拖下水。
我将所有能想到的方案都在脑中过了一遍,最终都只能无奈地摇头。
似乎……我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局。空有屠龙之技,却被困于方寸之地。
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历史按照最坏的方向发展吗?
不!绝不能!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我忽略了的可能!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个小小的、绣着兰草的香囊,那是蔡琰姑娘给我的。想到她,想到她那双充满信任和智慧的眼眸,我的心中似乎又升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蔡琰姑娘!她聪慧过人,见识广博,而且……她关心我的安危,是目前我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或许,她能想到我没想到的办法?
或许,她能利用蔡邕先生残存的影响力或人脉,找到一条意想不到的途径?这个念头让我精神一振。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犹豫和挣扎。我已经被追杀,自身难保。再去联系她,无疑是将她也彻底拉入这致命的旋涡之中。
一旦我们的联系暴露,她一个弱女子,该如何面对那些凶残的敌人?
我不能……我怎么能如此自私?
可是……除了她,我还能依靠谁?
就在我左右为难,心乱如麻之际,另一个身影,伴随着那枚梅花断簪的记忆,悄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那个神秘的少女,“蝉儿”。
她屡次出现在关键地点,她的簪子是破译密文的钥匙。
她似乎也对那个秘密组织有所了解,甚至可能身处其中。
她最后看我的眼神,似乎带着求助的意味……
找到她!或许也是一条路?
她既然能在阳翟城内自由活动,甚至出现在“鬼愁湾”附近,说明她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和信息渠道。
她既然想接近我,或许……她本身就掌握着某种传递信息的秘密途径?
但这无疑是一步险棋!她的身份、目的、立场都完全未知。
她可能是想利用我,甚至可能本身就是敌人设下的陷阱!
将关乎无数人性命的情报托付给她?这风险,简直比亲自出城还要大!
两种可能性,两种同样巨大的风险。联系蔡琰,是将最信任的人拖入险境。
寻找“蝉儿”,则是将希望寄托于一个完全未知的变数。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寒意越来越深。我蜷缩在枯草中,感受着内心的天人交战。
最终,对蔡琰的信任,以及那份在患难中滋生出的、难以言喻的情感,占据了上风。
而且,我相信她的智慧和冷静,或许我们共同商议,能找到一个相对更稳妥的方案。
至于“蝉儿”……那条线索太过飘渺,也太过危险,只能作为最后的备选。我必须再次联系蔡琰!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它意味着我将再次将她置于危险的境地。
但此刻,为了那份沉甸甸的情报,为了那即将燃起的烽火能够被提前预警,我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我的肺腑,却也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我开始仔细回忆之前与蔡琰约定的、最隐秘的联络方式。
我必须用最安全、最不易被察觉的方法,告诉她我还活着,并且……我需要她的帮助。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成败,或许就在此一举。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将头巾重新裹好,目光投向阳翟城的方向。
那座危机四伏的城池,此刻却是我必须再次踏入的战场。为了那份责任,也为了……那份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