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混乱和恐怖,远超我们的预期。
在这座几乎被凉州军完全掌控、毫无法纪可言的城市里,我们这支带着“重宝”(典籍)的外来队伍,无疑是极其显眼和脆弱的目标。
当务之急,是立刻找到一个足够安全、足够隐蔽的藏身之所,将人员和那些珍贵的典籍都安顿下来。
但这并非易事。
城内大部分区域都处于凉州军的直接控制之下,或者被各种眼线所监视。
那些稍微体面一些的坊市或宅院,要么早已被董卓的党羽或凉州军将领占据,要么就是大门紧闭,谢绝一切外客。
我利用之前研究过的长安舆图(或许是从抢救出的典籍中找到的,或是玄镜台早期收集的),结合石秀对市井环境的敏锐嗅觉,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被主流社会所遗忘、甚至连官兵都懒得涉足的区域
——那些位于长安城边缘、靠近城中村或废弃工坊的、极其偏僻和破败的里坊陋巷。
这些地方,环境脏乱,道路狭窄,居住的大多是些最底层的贫民、流浪汉、或者从事着见不得光行当的边缘人物。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管控相对松懈,鱼龙混杂,反而更容易隐藏我们的行踪。
我们乔装打扮成更加落魄的难民模样,分批次、小心翼翼地潜入了这样一个目标区域。
这里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垃圾、污水和贫穷的气味。
低矮破败的土坯房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狭窄的巷道泥泞不堪,随处可见衣不蔽体的孩童和眼神麻木的居民。
在这里,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处看似符合我们要求的藏身之所。
那是一片几乎已经被完全废弃的院落群,据说以前是某个小官吏的宅邸,后来家道中落,又屡经战乱,早已荒废多年。院墙大多坍塌,房屋也破败不堪,杂草丛生,只有几间勉强还能遮风挡雨的屋子。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个颇为宽敞和干燥的地窖,原本可能是用来储藏粮食或酿酒的,入口极其隐蔽,藏在一堆废弃的杂物后面。
虽然条件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恶劣,但这已经是我们在长安城内能找到的、相对最安全、也最适合藏匿大量典籍的地方了。
我用仅剩的一些钱财(或许还包括几件从典籍箱子里“不小心”掉出来的、价值不高但足以打动人的小玩意),贿赂了附近几个看起来像是地头蛇的泼皮无赖,让他们对我们的“入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承诺”以后会按时缴纳“保护费”。
同时,我也让石秀出面,与周围的邻居(如果还有的话)打好关系,编造了一个我们是“逃难至此、投亲不遇、只能暂时在此苟活”的可怜身世。
人员安顿下来之后,最重要的,便是将“玄镜台”这面蒙尘的镜子,重新擦亮,让它在这片黑暗的土地上,再次发挥作用。这里,将成为玄镜台在长安的新总部,一个隐藏在尘埃之下的秘密核心。
我立刻让石秀着手进行重建工作,但一切都必须比在洛阳时更加小心谨慎:
据点改造与伪装: 我们对那几间破屋进行了最低限度的修缮,使其能够勉强住人。同时,在地窖的入口处设置了更巧妙的伪装和预警机关。
对外,这里依旧是一片无人问津的废弃院落,偶尔有几个“落魄书生”或“病弱亲戚”在此居住。
情报网络的重建: 在长安重建情报网络,难度极大。凉州军的控制无孔不入,百姓普遍噤若寒蝉,相互猜忌。石秀需要运用他所有的智慧和耐心,从最底层开始,一点点地重新编织网络。
目标是:
收集生存信息: 首先要掌握的是与生存直接相关的信息,比如哪里可以安全地获取食物和水源?哪些区域是凉州军经常巡逻的禁区?城内各个势力的实际控制范围等等。
监控核心目标: 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逐步尝试监控李傕、郭汜等军阀的动向,以及……贾诩的踪迹!这需要发展更高层次的、能够接触到核心信息的线人,难度极高,需要长期布局。
联络旧部与发展新人: 尝试与留在颍川或洛阳的旧部重新建立联系(这变得异常困难和危险)。
同时,在长安本地,极其审慎地物色新的、可靠的、可以发展的成员(如同乡、同样流落至此的正直之士、或者对现状极度不满的底层人物)。
绝对的保密与低调:
我反复向石秀和所有成员强调:生存是第一要务!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宁可放弃收集某些信息,也绝不能暴露组织的任何蛛丝马迹!
玄镜台必须像真正的尘埃一样,隐藏在这座城市的阴影之中,默默地观察,静静地等待。
陋巷觅得藏身处,玄镜暂时隐尘埃。
我们如同沉入水底的石头,在这座鬼魅横行的残破都城里,暂时隐匿了身形。虽然条件艰苦,环境恶劣,危机四伏,但至少,我们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那些珍贵的典籍也得到了初步的安置。
我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我们不可能永远躲藏在这片贫民窟里。
但至少,我们争取到了一点宝贵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需要休养生息,需要适应这个更加黑暗和残酷的环境,需要重新积蓄力量。
而玄镜台,这面寄托着我诸多期望的情报之眼,也将在尘埃的掩盖下,悄然运转起来,为我们在这片迷雾中,探寻未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