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镇党政办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陈凡的手指在镇志泛黄的纸页上摩挲。窗外暴雨如注,他反复听着手机里的匿名举报录音:“北坡地块的文物勘探造假……”背景里“咚”的一声整点报时,与县国土局刘局长办公室那台仿古座钟的音色如出一辙。
“陈镇,省地质调查院的传真。”文书小张推门进来,递上的文件袋封口还沾着复印机的余温。附件里一行小字刺入眼帘:“样本区检测到氡气浓度超标,建议开展辐射环境影响评估。”陈凡的钢笔尖在“伴生放射性元素”几个字上重重画了道线。
镇政府大院里突然传来引擎声,三辆挂着省A牌照的黑色轿车碾过积水。国土局执法监察处的王处长甩上车门,公文包拍在会议桌上:“北坡地块的温泉酒店项目必须本周立项,省里招商引资考核要计入季度排名!”
暴雨初歇,陈凡的胶鞋陷在勘探区的泥泞里。省考古所的孙教授正指挥工人给陶罐编号,GpS定位仪显示“蛟目”坐标与镇志记载的明清银库方位重合度达92%。
“金属探测仪在地下15米有强烈反应。”技术员调整着频谱分析仪,“但信号特征不像常规金属,更像是……”他瞥了眼警戒线外虎视眈眈的旅游集团施工队,压低声音,“某种高密度合金。”
陈凡蹲下身,指尖拂过陶罐表面的青苔。罐体侧壁的刻痕突然让他脊背发凉——那根本不是文物常见的缠枝纹,而是放射性物质的三角警示符号!孙教授的手电筒光柱扫过时,刻痕又诡异地恢复了莲花纹样
镇党委会议室烟雾缭绕,旅游集团的ppt投影在墙面上打出刺眼的白光。“项目建成后年税收预计突破两千万!”项目经理敲着激光笔,红点在北坡地块规划图上划出扇形,“拆迁补偿款已经打入镇财政专户……”
陈凡翻开环评报告初稿,第47页的辐射监测数据栏赫然空白。他举起省地质调查院的传真:“根据《矿产资源法实施细则》,伴生放射性矿开发需要省级环保部门专项审批。”
王处长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陈副镇长,招商引资是市县两级党委的决策部署!你要对青岩镇三万名群众的福祉负责!”
窗外的仿古座钟敲响十一下,陈凡的录音笔在口袋里无声运转。他注意到王处长的秘书在记录本边缘画了朵莲花——与陶罐上消失的刻痕一模一样。
老孙头家的钨丝灯泡晃得人眼花,陈凡把两瓶老白干摆在八仙桌上。老人用豁口的瓷碗斟酒,手指点在泛黄的老井巷分布图:“五三年省勘探队打斜井到这……”烟头烫穿图纸,露出地下十五米的坐标点,“苏联专家撤走前埋了六个铅封箱。”
里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陈凡冲进去时,只看见窗框上挂着的半截麻绳。老孙头瘫坐在太师椅上,脖颈处的瘀痕形如莲瓣:“他们连棺材本都不放过……”
手机在此时震动,李婷的加密邮件传来音频分析报告:举报录音的背景杂音里,藏着座钟齿轮转动的机械波频,与县国土局那台钟表厂定制产品的声纹完全匹配。
晨雾未散,陈凡带着镇安监站的人卡在旅游集团施工队进场前。挖掘机的履带碾过警示线,他举起扩音器:“根据《文物保护法》第二十条,未完成考古勘探前禁止动土!”
项目经理冷笑着递上文件:“这是市县两级文物局的特许施工批复。”陈凡的指尖抚过公章边缘——印泥的晕染程度与县局备案印章的电子留底存在0.3毫米偏差。
地底突然传来闷响,刚支起的探方瞬间塌陷。陈凡扑到裂缝边缘,强光手电照出五米深处的金属反光——那分明是半截锈蚀的日军防化服,胸标上“731部队”的字样在淤泥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