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猜错。”
萧辰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想杀你的人,是县令吧?”
杨奇正瞳孔骤然紧缩。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年,火光在那琥珀色的眸子里跳动,竟映出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
“小兄弟……”杨奇正的嗓音发紧:“你当真只是个猎户?”
萧辰不答反问,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纱布结:“按大御律法,县令罢免师爷不过一纸公文的事,何必大费周章,雇凶杀人?”
杨奇正挥手示意护卫退下,来到路边坐在青石上,官袍下摆沾满尘土也浑然不觉。
“他不敢光明正大的杀我!”杨奇正咬着牙,手指在石头上无意识的敲打。
“为何?”萧辰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补充:“杨大人若是不便说……”
“无妨。”杨奇正摆摆手,忽然压低声音,食指朝上指了指:“因为我的背后,通着朝廷!”
萧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如此!
除了这个原因,实在想不出县令为何会对一个师爷投鼠忌器。
看来,周野之前所说的县令忌惮之人,正是眼前的这位县衙师爷!
杨奇正双眸微眯:“虽说我是犯了错才被贬至此,但就凭一个七品官职也敢动我?”他冷笑一声,眉宇间尽是不屑:“他还不够格!”
萧辰暗自点头。
“既然知道你有背景,他为何还要铤而走险?”
“因为我不死,他们之间的肮脏勾当就没法继续。”杨奇正厌恶道。
随后。
杨奇正仿佛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将这些时日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原来,他上任后,很快就发现了县令与张员外勾结的蛛丝马迹。
在他的严查下,两人的黑色产业接连受挫,财路被断,自然怀恨在心。
萧辰心中恍然。
难怪张员外对顾宁只敢用高利贷威逼,不敢明抢。
若是强取豪夺被杨奇正知晓,只需往上递个折子,县令的乌纱帽怕是要不保!
想到这,萧辰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若非今日巧遇杨奇正,一旦他遭遇不测,明日张员外怕是就要带人强闯东沟村,抢人了!
“杨大人。”萧辰收敛心神,继续问道:“即便他们有所收敛,但罪证应该不少,难道还不足以治罪?”
杨奇正挺直腰板,官威尽显:“莫说他们确有罪证,就是清清白白,我要他们人头落地,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
他欲言又止,重重拍了拍萧辰的肩膀:“小兄弟,这平安县城的水,深着呢!”
萧辰会意的点头,不再继续多问,转移话题道:“杨大人此行是要去往何处?”
“江州城。”杨奇正起身整理衣袍:“有些要事需处理。”
萧辰拱手相送:“祝大人一路顺风。”
杨奇正点头笑道:“小兄弟,等我回来,一定请你吃酒,好好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萧辰笑而不语。
这时,前去送人头的护卫刚好回来。
杨奇正问道:“送到了?”
护卫点头回应:“回大人,送到了,但张二愣似乎并不在府中。”
杨奇正思索片刻,也没放在心上,点了点头,辞别萧辰,朝着江州城走去。
萧辰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背负着手,眉头紧锁。
平安县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县令不敢动杨奇正,杨奇正也有所顾虑,难道县令背后也有人?
“希望蒋泉能多打探些消息吧。”萧辰喃喃自语,转身背起二十瓶金疮药,向东沟村走去。
……
与此同时。
平安县城,县衙后堂。
烛火摇曳,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描金屏风上。
张员外腆着肚子坐在太师椅上,那颗黑痣上的三根弯曲毛发不安的抖动。
他肥厚的手指不停的敲打着黄花梨案几,翡翠扳指与木头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大人!”张员外突然提高嗓门:“沈三那厮今天跟疯了似的,上门骂我!”他气的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醉仙楼必须除掉!”
主座上。
平安县令吴廉慢条斯理的刮着茶沫,青瓷茶盏在他修长的指尖转动:“别忘了,醉仙楼的总部在江州城。”茶盖轻合,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是……”
“那件事!”话未说完,吴廉眸中闪过一抹狠厉,打断道:“处理的怎么样了?”
张员外拍了拍胸脯,信心十足:“没问题,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就在这时!
员外府的一名家丁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布袋不断往下滴血。
张员外见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喏,这不就来了!”
他上前一把夺过布袋,对着家丁破口大骂:“废物!一个人头就把你吓成这样?阿贵呢?他怎么没来?”
家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瞥了一眼布袋,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不敢吭声。
张员外也没多想。
将布袋狠狠一抖,一颗脑袋骨碌碌滚落在地。
他定睛一看,顿时瞪大眼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竟是阿贵!
张员外大惊失色,声音都变了调:“怎么会是阿贵?到底怎么回事!”
家丁战战兢兢的回道:“小的……小的不知道,刚才有人将这个送到府上的……”
吴廉脸色阴沉如水,眼中寒光闪烁:“这就是你说的没问题?”他猛地起身,官袍带起一阵寒风:“现在窗户纸捅破了,你说怎么办?”
张员外头上冷汗直冒,嗫嚅着:“大人,这……这肯定是出了意外,我马上去查!”说完便快步离开。
吴廉在堂内来回踱步。
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阴鸷的双眸看着摇曳的烛火,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似的。
招手让人取来纸笔,飞快的写下一封书信,递给身侧的心腹。
“把这封信,送到血刀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