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贺家出身商贾,想来也会有人说他们攀高枝吧?”
“怎会?弘文哥哥宅心仁厚,贺老太太又与祖母交好多年,我嫁过去,自然不会受气的。”
如兰撇撇嘴,随即又笑起来:“不过那个贺弘文对你倒是上心,可是成婚之后,你们就要回白石潭老家去了吗?我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弘文哥哥说江南风光秀丽,要带我去看看呢,我们暂时先不回去。”
“真好……”
如兰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嫁入曾家后,整日忙着伺候公婆、打理家务,连回趟娘家都不容易。你呀,趁着刚成婚还没那么多束缚,好好玩一玩吧。”
明兰握住如兰的手道:“五姐姐,姐夫对你不好吗?”
如兰摇摇头:“那倒不是,他待我很好,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才道:“婆家规矩多些,不比在娘家自在。六妹妹,你到了贺家也要小心,我听说贺弘文的生母体弱多病,性子也有些……”
明兰了然地点点头,这些她早已从贺弘文那里听说过,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聊到了午膳时分,卫恕意叫人来请,姐妹俩才依依不舍地结束谈话。
午膳后,老太太房里的房妈妈来请明兰去寿安堂,明兰带着小桃去了。
寿安堂内,盛老太太正坐在窗边,见明兰进来,慈爱地招手:“明儿,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明兰乖巧地坐下,接过房妈妈递来的茶盏。
老太太细细打量着孙女,忽然叹道:“这一转眼,我的明丫头也要出嫁了。”
“祖母……”明兰声音微哽。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好孩子,别难过,女儿家长大了总要出嫁的,今日祖母叫你来,是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她示意房妈妈和小桃退下,待屋内只剩祖孙二人,才说道:“贺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家底丰厚,在汴京也有不少的人脉。贺弘文那孩子品性不错,医术也好,你嫁过去不会吃亏。”
明兰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只是……”
老太太却话锋一转:“贺家内里并不简单,贺弘文的母亲体弱多病,性子据说有些孤僻,好在贺老太太与我交好多年,自是会照顾好你。”
“祖母,这些弘文哥哥都与我提过一些,孙女也知道一些。”
“那就好。”老太太欣慰地点头。
“以你的聪慧,祖母本不担心,只是你要记住,到了婆家,凡事要多留个心眼,该忍则忍,该争则争。贺弘文待你好,你也要体谅他的难处,万不可因小事伤了夫妻情分。”
明兰郑重地点头:“孙女谨记祖母教诲。”
老太太从身旁的匣子里取出一本手抄册子:“这是我这些年记下的一些治家经验,还有汴京各家的关系图谱,你带回去仔细看看。”
明兰接过册子,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家姻亲关系、喜好忌讳,甚至还有如何处理婆媳矛盾、如何管理下人等内容。
“祖母……”明兰再也忍不住,扑进老太太怀中。
老太太轻抚明兰的背,眼中也闪着泪光:“傻孩子,哭什么?记住,盛家永远是你的后盾,若是在贺家受了委屈,尽管回来告诉祖母,祖母为你做主。”
傍晚时分,明兰刚从寿安堂回来,小桃便来报:“姑娘,主君派人来,说请你去书房一趟。”
明兰略感意外,盛纮平日公务繁忙,很少有空见她。
明兰来到盛纮的书房时,盛纮正在看书,见她进来,便放下了手里的书,示意她坐下。
“父亲找女儿有何吩咐?”明兰恭敬地问道。
盛纮打量着这个即将出嫁的女儿,忽然发现记忆中,那个躲在卫恕意身后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轻叹一声:“明儿啊,如今你即将出阁,说起来,你一直是家里最懂事的孩子,父亲还真有点舍不得你。”
明兰惊讶地抬头,不敢相信这样温情的话会从一向严肃的父亲口中说出。
盛纮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从书案下取出一个锦盒:“这是为父给你准备的嫁妆,你收好。”
明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商铺的房契和田产。
“父亲,这……”
盛纮微微一笑:“收着吧,这是父亲的心意。”
明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郑重地点头:“女儿多谢父亲。”
回到闺房,明兰让丫鬟们都退下,独自坐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盛开的海棠。
月光下,花瓣随风轻轻摇曳。
她想起这些年在盛家的点点滴滴,仿佛做了一场梦。
明兰深吸一口气,擦干不知不觉流下的眼泪。
夜色如墨,盛府各院的灯火渐次熄灭,唯有明兰的闺房还亮着烛光。
卫恕意披着一件素色披风,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来找明兰。
“阿娘?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明兰惊讶地接过食盒。
卫恕意环顾四周,见丫鬟们都已退下,才轻声道:“你就要出嫁了,阿娘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明兰心头一暖,拉着母亲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
食盒里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清甜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趁热喝吧,这可是我亲手熬的。”
明兰捧起碗,小口喝着,还是那样一样的莲子羹,却不是从前的味道了。
想到这,明兰似乎已经明白了。
“傻孩子,哭什么?”
卫恕意用手帕轻轻拭去明兰脸上的泪水,自己的眼眶却也红了。
明兰放下碗,握住母亲的手:“阿娘,女儿舍不得你。”
卫恕意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明兰,你记住,嫁到贺家后,万事要以自己为重。贺弘文虽是个好人,但内宅的事没那么容易,你需得……”
“阿娘!”
明兰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今日说话的语气……与往日不太一样。”
卫恕意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哪里不一样了?”
明兰仔细端详着卫恕意,烛光下,卫恕意的眉眼依旧温柔,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她读不懂的深邃。
这个发现让明兰心头一颤——多年来那些细微的异常变化,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阿娘从前生过一场大病,记得吗?”明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病愈后,你像变了一个人,会与父亲主动说话,练习父亲的字,还会算账,管家,经营商铺,甚至能说出许多连祖母都不知道的经商之道。”
卫恕意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你教我的那些处世之道,不像是深闺妇人能悟出来的,连祖母都不知道的事,你却什么都懂。”
“你还总说些奇怪的话,什么'人生如戏',什么'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