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弗倚在窗边,望着院中凋零的海棠,眼中尽是凄然。
她攥着帕子,声音哽咽的对刘妈妈说:“你说说,官人如今是越来越不待见我了,我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地位啊?”
刘妈妈端了热茶过来,轻轻放在她手边,温声劝道:“大娘子,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主君待你还是很好的,哥儿姐儿们都孝顺,又都个个有出息,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王若与苦笑一声:“孝顺?是孝顺,可他们如今都成了家,孝顺有什么用?逢年过节才回来一次。”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就连老太太,如今也嫌我……”
刘妈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容奴婢说句不该说的,你呀,就是太心软了。老太太说的是,你就不该与那康家的来往,她是个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有数的。”
王若与猛地抬头,眼中含泪:“可是,她毕竟是我嫡亲的姐姐呀?我总不能不来往不是?”
刘妈妈见她仍执迷不悟,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哪有嫡亲的姐姐,会算计自己的亲妹妹的?那康家的,她都害了你多少次了?每每说两句软话,你就原谅了她,反而让她变本加厉!如今她都敢这样害你,若老太太有什么差错,那事还不是大娘子你担着?”
王若与浑身一颤,想起前几日的事,不免有些后怕,若不是卫恕意机警,及早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可若我不认她,这世上,还有谁是我的血亲?”
刘妈妈见她如此,心疼不已,却又不得不狠心道:“大娘子,你待她如亲姐姐,她可曾真心待你?这些年,她借着你的信任,害你失宠于主君,挑拨你和老太太的关系,甚至还想借你的手害老太太……这样的姐姐,不要也罢!”
王若与猛地睁开眼,那滴泪悬在下颌将落未落。
“她说我们姐妹要嫁就嫁一户人家,将来可以互相扶持……”
“我知道,其实她早就算计好了……”
王若与突然低笑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嫌弃盛家家世不好,怕我抢了她的好姻缘!那日本该是我去见康海峰,她听说了康家的身世,心里便有了主意……”
“老太太和官人上门,母亲只说许嫁,却没说许我和姐姐谁嫁入盛家,后来,她又去母亲那里不知说了,母亲便做主让她嫁去了康家,将我许给了盛家。”
刘妈妈突然想起什么:“难道当年老太太突然将你改许盛家……”
“是她在酒里下了药!让我昏睡了一日,错过相看,她去了,等我醒来时婚事已定,她还假惺惺说替我试过盛家郎君人品,值得托付……”
这时,卫恕意来了,她身后两个婆子押着个丫鬟——正是康王氏安插在盛家的眼线!
“姐姐。”
这丫头方才在屋外偷听,她怀里还揣着这个。
王若弗接过,抖开来看,是一张药方,赫然是老太太近日服用的方子,只是多了两味相克的药材。
王若弗盯着药方上熟悉的字迹,那是王若与模仿她的笔迹,若老太太真出了事……
“刘妈妈,去让人给我套车,我要去康家见她!我要问问,她到底要做什么?”
王若与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案上的茶盏,碎瓷片溅了一地。
刘妈妈急得直跺脚,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大娘子,你稍安勿躁,这深更半夜的……”
“你瞧,她都做了些什么?”
王若弗气的声音发抖:“她真是把我往绝路上逼,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姐?”
“大娘子,就算你去康家问,那也是问不到什么的!”
“我刚得到的消息,听说那康王氏得了急症,在家中休养,已经好几天不见人了。”
王若弗身形一顿:“急症?”
“还有人说,在王家看到了康王氏……”
“竟有这样的事?”
王若与瞳孔骤缩,十分惊讶。
“大娘子不知,那王若与伤天害理,身上不知背上了多少条人命,若哪一日东窗事发,遮掩不住,总是要伤及无辜的。”
“你……你说什么?还有人命,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康家的可不比大娘子你心善,在她手里折了的人,定不少了……”刘妈妈抢先一步说道。
“刘妈妈,怎么?连你都知道?”
“大娘子,这已经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了,只你一个人不知道。”
“可是,这么隐秘的事,你们是如何知晓的?”
“大娘子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有谁深受其害?”
刘妈妈话音一落,屋内陡然静了下来。
“五年前,一个丫鬟犯错,药死了一个……”
“三年前,康家有个陪嫁丫鬟投了井,府里只说她是失足,可那丫鬟的娘家人来闹时,王若与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叫人塞了银子打发走。”
“去年春天,康家隔壁的绸缎庄掌柜突然举家搬离汴京,连铺面都低价盘了出去,街坊传言,是因他家女儿被康王氏“请”进府里做绣娘,后来再没人见过那姑娘。”
“上个月,康家后巷的乞丐们私下议论,说夜半常听见女子哭嚎,第二日便有黑布蒙着的板车悄悄推出去……”
“一年前寻衅打死一个,年前一尸两命抬出去的……”
王若弗越听越心惊,手指不自觉地抓紧衣袖。
她猛地抬头:“恕意,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刘妈妈叹了口气,低声道:“大娘子,您平日里深居内宅,自然听不到这些。可外头的下人们、街坊邻居,谁不晓得康家那位的手段?只是碍着她家权势,没人敢明说罢了。”
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就连咱们府里,前些日子厨房的赵婆子还说,她侄女原先在康家做粗使丫头,有一日突然被叫去内院伺候,结果当夜就发了高热,第二日人就没了……康家只说是急症,可那丫头身子骨一向健朗,哪能说没就没?”
王若弗听得脊背发凉,喃喃道:“竟有这么多事……可我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