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陈望归，汪宏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陈望归的视线越过汪宏，看向柜台后面的办事员，随后又看了汪宏一眼：“无乡者协会接受新成员是推荐制，你有推荐信吗？”
汪宏摇了摇头：“老大，我……”
虽然汪宏已然不是陈望归的下属，但当着面还是习惯叫陈望归老大。他偶尔倒是以长辈自居，管陈望归叫“小子”。但这时候显然是心神震动，没有这种心思。
陈望归摆手：“先坐下说吧，如果你需要，之后我给你写一封推荐信。”
说着，陈望归拉着汪宏做到一旁的沙发上。常德绍给汪宏倒上一杯水，后者似乎已十分口渴，一下子将杯中的水饮尽。
缓缓呼出一口气，汪宏才终于缓过劲来。此时，陈望归不紧不慢地开口：“老汪，你之前在小印镇不是和我说要娶媳妇了吗？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了。”
此语一出，汪宏立刻红了眼眶，大声道：“老大！你，你不知道，我和媳妇结婚之后，就搬去，搬去……菱镇！”
菱镇。
陈望归记得这个地方。
菱镇是一处煤炭产地，长期以来处于煤炭商会的控制下。但最为重要的是，菱镇前些日子毁了。
陈望归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汪宏就高声说了下去：“老大，你不知道！菱镇原本有煤炭商会的人守着，虽然要交税，但是日子安安稳稳。我们搬过去也是冲着这个！但是不知道怎么着，煤炭商会出事了，那边的守备兵力一下子开始往外撤。然后刚过了一两天，来了一群智械！这一下，全没了！”
“我媳妇儿！她怀上两个月了，这么一弄，也流产了……”
言及此处，汪宏忍不住落下泪来。常德绍取出一块脏兮兮的手帕递给汪宏，后者抹了抹泪，复又说道：“我之前买了一辆车，开着车逃出来……老大你知道，菱镇那地方，出去不远就是荒原。不少人就这么闯进荒原，不死也落不着好下场。但是当时智械把镇子都包围了，只有那么一个方向可以逃……”
“那伱是怎么逃出来的？”陈望归挑眉。
“我毕竟在荒原上混了那么多年。”汪宏叹道，“老大你还记得不？我刚开始和你合作的时候，就是开车的。只不过那车是租来的而已。”
“你是一个人逃出来的？”陈望归又问。
汪宏摇头：“我逃出来的时候，镇子里还有一些混过荒原的车手，林林总总五六十辆，一起开着车出来。路上被智械追击死了一多半，到现在还有二十六组车。”
“你媳妇儿逃出来了？”
“逃出来了。就是路上流产，身体一直不行。”
“我知道了。”陈望归应道，“那你逃来黑草城要加入无乡者协会干什么？你还想再去闯荒原？”
言及此处，汪宏一脸焦躁：“不是闯荒原的事儿！我们刚逃来就遇上了麻烦……老大，不是我说，但我这么多年也就对荒原上的事情略懂了。要是无乡者协会这边帮不上忙，算我欠你个大人情，你可得帮我啊！”
陈望归仍是满脸平静，示意汪宏稍安勿躁：“老汪，你别急。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能帮上的事情，我尽量帮你。你先把事情说明白了。”
汪宏一番说道，陈望归才明白过来情况。
汪宏等人一路开到黑草城，是昨天夜里的事。但是黑草城前些日子才爆发过大战，此时无论城南城北都把守森严，不是黑草城公民免不了一顿检查。而车队里拖着不少伤员、病号，加上补给消耗殆尽急需补充，众人就先行进入了西面荒原人联盟的领地。
但是汪宏等人也不知道黑草城先前的动乱，并不清除荒原人联盟一边也因为之前失败的政变而陷入混乱。一进来，就被一支叫做“飞龙车队”的荒原人组织劫了，准备吞下车辆，人则卖去矿坑。
这些从菱镇逃难来的难民本就缺枪少弹，面对武装齐全的荒原人车队，自然毫无抵抗之力。除了汪宏运气好外加经验丰富，侥幸逃脱之外，包括他妻子在内的所有人都被飞龙车队劫下。
汪宏势单力薄，也不知道陈望归此时身在黑草城，于是这位老荒原人此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去无乡者协会看看能不能找到帮助。没想到这病急乱投医的下策竟然歪打正着，正好碰见了身处此地的陈望归。
一番话说完，汪宏已是声泪俱下。也可怜他在荒原上闯了半辈子攒下钱来，正准备娶妻生子过个安稳的后半辈子就遇上这些事，半生积累一朝归零。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情绪，汪宏几乎是泪眼婆娑地看着陈望归：“老大，这个忙，能帮吗？”
陈望归伸出手，拍了拍汪宏的肩膀。
“老汪。”陈望归沉声道，“我俩认识这么多年了，再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这种事，我一定帮你。你在这儿坐着歇会儿，今天之内，这件事情就能解决。”
说着，陈望归站起身，一路走进黑草城无乡者协会的会长办公室。
这个分部的会长是一位高瘦男子，先前陈望归已经与他打过交道。此时见陈望归前来，他也彬彬有礼地主动开口：“陈先生，有什么事吗？”
“有。”陈望归毫不客气地点头，“飞龙车队，我要他们的所有信息。”
“所有信息？”会长不解道。
“规模、驻地、主营什么，头儿是谁，来这儿多久了——总之无乡者协会知道的所有一切关于飞龙车队的，都告诉我。”
会长大抵是听见了汪宏与陈望归的交谈，此时反映过来，一时间却有些为难：“陈先生，飞龙车队确实是无乡者协会的外围成员之一，但就算他们违反了协会的规定，也最多开除他们，让他们不再受到无乡者协会的保护，不适合发起攻击……何况飞龙车队和荒原人联盟还有关系，协会这边不能随便得罪人。”
陈望归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今天之后就没有飞龙车队这个东西了。把他们所有信息给我，省的我干掉他们的时候伤及无辜，快点。”
会长顿了顿，想到陈望归和城主的关系，以及他在黑草城内战中杀神般的表现，最终还是从抽屉中取出一打文件，轻叹着交给陈望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