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吩咐王上要来用膳，又是得脸的内侍去传的话，这吃的还是我在三千年前吃的最丰盛的一顿。
说来也是奇怪，我可是仗着桃儿的身份，做了一段时间跋扈的宠妃娘娘，吃的用的都是一顶一的，没人敢不尽心。
但也没有这些个来的美味。
“哦……”没仪态的打了个饱嗝，我就往后一仰，直接挺尸了。
洛儿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时总是还没到点就喊饿，这回倒好，筷子捅了好几下都不吃。
勉强对付了几口，就给其他的小丫头吃去了，自己凑到我跟前，小眼睛巴巴的瞄着我，欲言又止的。
我不想搭理她，奈何她怨念还带逐级提升的，我实在撑不住了，干脆坐起来。
“你想说什么就说，我还要睡觉呢？”
“主子，奴婢不是不相信您，奴婢从来没见过像您这么好看的人，王上肯定是喜欢您的。”
我叹了口气，心道来了，万恶的古代还真是不容易，才这么大点的孩子，就学会说谎了。
她那小眼神，可不像相信我了。
“你有话直说，我只给你三……”我原本想说三分钟，想到这里就没有三分钟的概念，三个数又有点欺负人了。
只好大手一挥，豁出去的给了她三盏茶的功夫，“然后你就出去。”
三盏茶都得二十分钟了，我真的又困又累，她以为跟大周王上斗智斗勇不需要力气的吗？
我连沐浴都懒得动了，那还有心情安慰她弱小的心灵，好歹我也是主子不是。
洛儿顿时不再废话了，“但是王上这会儿又不来了，万一，奴婢是担心万一那些女人有什么心思。
她们当然是没有主子的花容月貌，可是……”
“可是也各有各的本事，家世好的，弹琴好的，跳舞好的，下棋好的，诗词好的。
多的数不胜数，对吧？”
我冷笑，这些我之前就知道了，全都是贴合了王上的喜好来的，她们，或者应该说是她们身后的人。
都很聪明，却都忽略了一点，大周王上是个连吃菜，都不会超过三口的人。
所有妄图揣测他的人，都是他的敌人，这些人越是像他的知己，也就越是注定得不到真正的关爱。
我晚上所做的也是一样，别人不清楚，我可是知道的，大周王上从不吃辣，并不是不能吃，或者不爱吃。
相反，恰恰是因为太喜欢，很难克制，所以干脆变态的自虐，一点不沾。
连天性都要压制的人，所图谋的已经不是凡人可以猜想到的，那些个人说到底也没错，只是美人？我好笑的摇头，恐怕这是王上最不看重的东西了。
多么生动的红颜，在他眼中也不过枯骨，跟桌子凳子没有什么两样，可用，好用，或是不堪用的区别罢了。
“主子，奴婢该死，奴婢万万没有这个意思。”洛儿又跪下了。
知道是一回事，但被直白的说出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行了，起来吧。”我都说了，不打算安慰她，还没完了不是？会跪下了不起吗？
“三盏茶的时间已经到了，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还想再劝，我直接转身，翻进床榻休息，挥手让她赶紧出去。
“嗯？”我是突然有点心慌，吓醒的，屋子里点着蜡烛，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已经快贴到我脑袋上了。
我吓的赶紧往里缩，手已经攥住了匕首，刚准备动手，影子就冷嗤了声。
“孤倒是不知道，爱妃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怎么，算计了那么多，竟没算计到孤会过来？”
孤？这黑乎乎，大晚上摸过来的登徒子是大周王上？我算计到个屁啊，完全没想到好吗。
我呼了口气，但心里更慌了，眼睛适应了点黑暗，总算能勉强看清楚了，赶紧把匕首塞回枕头底下。
我绕了个远，从脚底下爬下去，行礼，“不知道王上驾到，她们也当真是不尽心的。”
一个禀报的都没有，就算是王上不允许吧，好歹也大一点声音，给我个暗示吧？
他嘴角的嘲讽更甚，也没说让我起来，我只能继续跪着，“王上可用膳了？”
说好了是来用晚膳的，我这么问也不算过分，好歹找点事情做，两个人就这么靠着床榻聊天，名义上我还是他的女人。
臣妾真的没有安全感啊。
哪怕身体不是我的本尊吧，可心灵是啊，我琢磨了下，还是做不到自欺欺人。
“呵。”王上不但没走来，反而坐在床榻之上，我整个人都惊悚了，说好的有洁癖呢。
这可是我刚躺过的，而且他也看到我的睡姿了，不怎么规矩，不是应该嫌弃才对吗？
我紧了紧手指，不管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继续这么绕下去，我永远都是出于下风。
索性仰头看着他，“王上深夜来此，还避开了所有人，想必不是因为想我了。
不弱直白的说出来，我是大周的子民，现下能依靠的，也只有王上，只要是王上开口，定是无有不从的。”
莫桑没有名号，算不得妃子，也就不能自称臣妾，我更不愿意称呼自己为奴婢，大周王上想不想杀我，原也不在这个上面。
我何必自轻自贱，索性直接以我自称了，他拉过我的手，却还是没让我起来。
手指在我手背上慢吞吞的磨挫，手指微粗的薄茧，我浑身都颤栗起来，就跟被条毒蛇盯上一样。
可我不能躲，更不能输，仍旧咬牙看着他。
“桑儿果然不一样了，你忘了答应孤的话？现在可到了证明的时候。”他的手一顿，正好掐住我的手背血管处。
我真想哭了，我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太惊讶，也都可以第一时间敷衍应对。
但偏偏是以前的约定？我眨巴两下眼睛，记忆就跟当机了一样，半点波澜都没有。
我靠，这个该死的莫桑，给我一大串没用的记忆，怎么没说还有这么当子事？
“桑儿这是干什么？”他总算是拉着我的手，让我站起来，可还没等我站稳，就把我拉到身边坐下。
我的腿都贴在他的腿上，耳朵瞬间滚烫，我刚要挪开，他就冷了脸色，手指攥的更用力了。
这我就不敢动了，偷偷窥着他的脸色，不高兴？我又没骨气的把腿送回去。
“呼……”这日子太憋屈了，都说伴君如伴虎，我这还是双倍的体验，用不同的身份去作死。
“王上说的自然都是对的，莫说是答应过的，便是我毫不知情，王上有令，也是欣然遵从的。”
我哪知道原来的桑儿什么样，瞒的过别人还有可能，在大周王上眼皮子底下，我半点信心都没有。
心咚咚咚乱跳，我作死的反抓住王上的手，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王上终于看到桑儿的真心，桑儿欣喜万分。”
“那就冷静冷静，别失了分寸。”他一把甩开我的手，连带着把我推到地上，我委屈的瞥了他一眼，心里倒是很兴奋。
弱弱的缩在一边，天知道我刚才顶着多大的压力，再靠近一会儿，我怕连话都不会说了。
到时候露出的破绽太多，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能搪塞过去的，我这算是穿越过来的吧？
占了天大的便宜，寻常人怎么都想不到，可大周王上是谋划长生，甚至想把力量留待三千年后的英主。
不是一般的想想而已，更不是寻仙问道被人蒙骗，他是真的一步步在计划，莺儿，桃儿，莫离，现在看来还有莫桑。
以后还有没有其他人，我也不敢断定，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都只是他的棋子。
连天都不怕，不恭敬，我就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不敢想，想不到的。
“所以，桑儿这是什么都忘了？”他抬起我的下巴，逼我只能看着他。
“孤早就警告过你，别跟孤玩心眼儿，否则就算莫家也保不住你。
至于你自己，可要小心了，没有价值的东西，孤绝不会留着。”
“呵呵。”我艰难的挤出抹笑，心里mmp，你才是东西呢，我好歹也是个小美女好吗。
这人怎么能这么变化无常，不是说跟莫桑青梅竹马，看着她长大吗？
还有，明明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传到别人耳朵里，就成了奇丑无比，无人问津了。
我可不相信在天子脚下，莫家如日中天的时候，有人敢造这种谣，莫桑可是莫家唯一的嫡女。
看莫离的态度，莫桑的事情也不是莫家所愿，那还能是谁？我在脑袋里过来过去，就算我知道的不多吧。
可也只能剩下眼前这一张脸了。
“桑儿怎么这么看着孤？是后悔了？”
“没有。”后悔也不能说啊，“终于王上，是桑儿一生所愿。”
连莫家和兄长都不顾了，是因为爱上了王上吧？我说的似是而非，估摸着怎么都不会太差。
自以为很得体了，他却只是冷嗤了声，“桑儿，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在孤面前说谎。
你想要拼命保护的人，孤可以一句话就让他灰飞烟灭，孤说过，可以不在乎你心里怎么想。
那些无用的东西，孤不屑，也不想要，但你答应的东西，该是时候交出来了。
别以为一死就可以，孤也不想听你说意外，就算真的是意外，孤也认定你没有价值，约定自然就作废了。
以你的聪明，会看不透一个小小的阴谋？莫家还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不可以。”歇斯底里的声音从我嘴里喊出来，可这根本不是我想说的。
那种浓烈的恐惧情绪也不是我的，我赶紧捂住嘴，这个笨蛋，难道不知道越是这么说，就越是会失去吗？
还是她根本就是在反装忠？
她其实，是恨莫家的吗？这个念头刚一升腾起来，就怎么都压不下去，甚至心口还像憋着一口气。
无法可以发泄，憋闷的发疼，我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看看你，怕什么。”王上的指尖蹭过我的汗珠，我就更紧张了。
“我没怕，我是担心不能让王上喜欢。”恶心就恶心吧，小命要紧。
“那个女人是谁？”他前一刻还轻轻在我脸上蹭着，下一秒就掐住我的脖子。
眼神冰冷，“孤已经说过，不想再听你说这些没用的，你的价值只有这么多，更不是非你不可，你最好心里有数。”
“我，我不敢。”空气只有那么一点点，我呼吸都困难，他说什么女人？
莫家还有其他女人吗？该死的莫桑，到底答应了王上什么。
“王，王上……”洛儿撩开帘子进来，见到的正是这副场面，吓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跌跌撞撞的就想往外退，王上的手在我脖子上揉了揉，“还疼吗？”
“不疼。”能活着，我一定不会作死。
“好好照顾自己，尤其孤不在的时候，要是他们伺候的不好，你尽管打杀了。
都是些低贱的奴才，想杀多少就杀多少。”
他笑着说着宠溺的话，眼神里可没有半点温度，什么打杀奴才，他这些话都是给我听的。
“有什么事？说。”王上把我拉起来，坐在他身边，才问洛儿。
“王上，是莫将军来了，有事禀报，奴婢说您已经歇下了，可将军说是要紧事。
若在别处就算了，可在娘……在主子这里，必是要叫起来的。”
我现在还没有封号，只凭她这个一个娘字，就是重罪，可王上说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怪罪了。
还拽着我的手不放，说什么疏忽了，只一心惦记着我的好，把这些虚礼都给耽搁了。
当即口头封了我为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因了皇后只为虚设，现在整个后宫就算是我说了算了。
跟桃儿身份的时候差不多，我呵呵了声，在洛儿的提醒下，赶紧跪下领旨谢恩。
“好了，爱妃早点休息，孤去见见莫离将军，就不过来了。”
王上出去，洛儿才爬过来，兴奋的叽叽喳喳，“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奴婢就说王上是喜欢娘娘的。
贵妃啊，如果一直没有王后，那主子不就是……”
“闭嘴。”真是越说越过分了，我看了眼门口，没有其他人，可我这里就是个筛子。
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梦话我都不敢轻易说，她到底知不知道，刚才那一句话就足够我们同时万劫不复了。
“奴婢罪该万死。”洛儿也知道错了，拼命磕头，我忍不住揉额。
我真是头疼了，挥手让她起来，“刚才你进来帮我，做的很好。
但说什么不行，你说莫离将军，到时候且有的麻烦了。”
别看我是莫家人，但被逐出族谱，也就不再有情份，起先我还以为他们是为了自保。
哪怕再心疼女儿，也不能跟整族人的生死荣辱相比，我作为一个外人，也还是可以理解的。
可现在看来，这倒是也未必了，莫桑在恨莫家人，那莫家人呢？
事出必有因。
莫桑说到底也还是个不足十五岁的小孩子，哪有不孺慕父母的，但名声被传成这样。
突然出现，就是巴结王上，就跟要求救一样，还做了交易，卑微着也要留在王宫。
哪还会帮什么忙。
我还是担心洛儿的，不管她有什么目的，但为了救我出什么事，我这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
“娘娘在说什么？”洛儿惊讶的睁大眼睛，“给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欺瞒王上啊。
真的是莫离将军前来，奴婢想拦阻的，但将军说什么都不肯，还拔了剑，奴婢这才……”
我呃了一声，被卡住了。
我怎么就忘了，在我这里洪水猛兽一样的王上，在洛儿眼里可是一座金山，是天大的金山。
他过来看我，就是整个宫殿最大的喜事，毕竟之前我还没有封号，有了王上的宠信，才算是真正王上的女人吧。
看我沉默，洛儿又瞎猜了，“主子千万别担心，王上已经封您为贵妃了。
自然是要荣宠不断的，今日是莫离将军有要事，关乎军报，等忙完了，王上肯定还会来看您的。”
我呵呵了声，谁要他来看我了，要是可以选择，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也不知道莺儿去哪儿了，他要逆转天命规则，就得让我和桃儿的时空错开。
现在桃儿还没来大周王宫，但也是在不同的地方活着呢，而且要是我没算错。
也就只有两年时间了，桃儿就会被送过来，也就是说，我只有两年的时间杀了她。
要不，就会被她所杀？
“主子……”
“没什么。”这些事不能跟洛儿说，可打听消息还是可以的。
“你给我打听……”
桃儿还没进宫，我也只能隐晦的提及，反而是莺儿容易些。
她不想跟我面对面，可为了不引起天地规则异变，还是要藏身在宫里。
我一个主子，想要找一个奴婢，有多是人愿意去办，更何况我现在还是贵妃的身份了。
天刚擦亮，我还没真的睡沉，王上的旨意就到了，紧跟着就是各宫来的恭贺，送礼。
“一概不见。”我都让洛儿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