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干什么呢?”
任穹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嘴上轻叹,“我这么一个好人,我又能干什么呢?”
“你放心,仙国有律令,要保护幼童和少年,不可虐待,不可凌辱。”
“所以呢,我是万万不会对某人使用什么不人道的手段,来处理知道太多隐秘的小姑娘的,让她生不如死。”
“比如说,我曾听闻有一种酷刑,是要将人给埋在土堆里,封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任穹的语气幽幽,带着点阴森森,十分渗人,让小姑娘听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感觉到瑟瑟发抖。
“这留下的皮呢,有很多的用处,许多魔道的秘法都会涉及,多用于替身秘术。”
“唔,鬼道对此也有所应用……像是有一种鬼道邪物,名为画皮。”
“我曾听说,这种鬼喜欢披上用彩笔绘画的人皮,装扮成一个令人心爱的美女,耍弄各种欺骗手段,以达到裂人腹、掏人心的目的。后来,这种恶鬼被一个道士识破,在法剑的逐击之下,才逼得它最终脱去“画皮”,露出本相,而后被一剑除掉。”
任穹的话音中波澜不惊,可就是这份平静,让小姑娘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了。
“我听说了这个故事后,曾经深有感触……这人世间的人啊,往往是知人知面难知心,看人往往都是浮于表面的。”
“所以,一个丑陋的鬼物,顶上了虚假的外表,就能欺骗那么多的人,直到后来才被揭穿真面目。”
任穹忽然停下了手中笔,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姑娘,上下打量起来。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目光,却让小姑娘遍体生寒。
“有的人不能杀,一旦杀了就会出事……但是,顶替呢?”
任穹似乎在说什么不相干的话,“一旦顶替成功,只要不是在大能人物的面前晃悠,想来还是能隐瞒一时的吧?”
“然后找个机会‘诈死’,人间蒸发,直接将锅推在某些邪恶的组织身上……唔,逆鳞似乎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任穹轻语。
小姑娘听着,都要被吓哭了。
“这样似乎不太行?”
任穹忽然一个大喘气,自言自语,“画皮鬼扮演了别人,自己就消失了……这不就留下了破绽了吗?”
“行不通啊行不通!”
他长长叹息一声,“毕竟,人和鬼是一起不见的,有不少知情人呢……但凡有一个觉得不对劲,那就完蛋了。”
“呜呜呜……对对对……”
小姑娘在一旁点头如捣蒜,都要出残影了。
任穹定定的看着她一眼,突然间又笑了,“唔,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人有人皮,鬼难道就没有鬼的皮吗?”
“只要那个画皮鬼对自己狠一点,也把自己的皮给剥了,不就好办了吗?”
任穹悠悠说道,“一人一鬼,互换皮囊。”
“鬼披上人的皮,而那人,则披上鬼的皮……两个人一起消失,然后又一起重现出现,还是那两个人,只是互相换了芯。”
“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了吧?”
“最后,再让他们一起死了,死无对证,很完美!”
任穹脸上泛起笑意,而后他忽然间发出一声一听就很假的惊呼声,伴随着一些瓶瓶罐罐的摔落。
在其中,一个罐子碎开了,流淌出银白闪亮的液体。
任穹低头去看,小姑娘也跟着看过去了。
他们都有扎实的修行基础,故此自然能分辨的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很显然,就是任穹说过的汞,用来活剥。
“唉呀!”
任穹发出一声叹息,“没想到,我的百宝囊用了多年,竟然要坏了,现在裂开,里面的东西都掉落出去。”
“我的‘汞’啊!就这么被糟蹋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任穹连连高呼,“我这个人最是勤俭节约,大雁从天边飞过,也要给它拔下一身毛,什么时候这么吃亏过?”
“任壮士勿忧!”小姑娘顿时就是一声大喊,“壮士轻身重国,见义勇为,舍身取义,满腔正气,堪为我辈楷模!”
“百宝囊坏了是吗?自当配上一个更好的!”
她叫嚷着,生怕没法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被面前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给当场把汞液给用了,让两人进行“替换”,然后让自己“被”死于非命。
太狠了!
剥别人的皮就算了,连自己的皮都敢剥,只为破局求生……这辈子她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狠人!
“呐,我这里有一个储物环,上等工艺,匠心制作,可传承千百代……”
她眼巴巴的看着任穹,想要靠破财消灾,交钱保命。
这把她栽了,心底服气,拱手认输。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任穹目光幽幽,脸色状似不解,“我自言自语,讲了一个故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不会吧?不会吧?”
“你不会认为我会那么卑鄙,要把你给这么残忍的处理了吧?”
他饶有兴趣的俯身过去,看着小姑娘泪眼汪汪,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嗯嗯嗯……不不不……”
她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整个人都被吓的不轻。
说到大恶人,还是任穹更厉害些。
“啧!”
任穹仰起身子,轻啧了一声。
‘小丫头片子,道行还是浅了点呐……当我治不了你吗?’
‘你之前古灵精怪的恐吓我,真以为我没有办法回敬给你?’
‘笑话!’
任穹心底轻语,‘曾经我讲鬼故事,吓得任苓三更半夜都不敢睡觉,一双眼睛睁了一夜都没敢闭上!’
他很骄傲,也很自豪。
当然了,任穹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当初,鬼故事讲的时候很爽,将某人吓得哇哇乱叫,事后就倒霉了,不是吃的饭里盐加的过了头,就是出门踩到油,一脚滑铲,差点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让任穹至今都是记忆犹新。
所以,当火候差不多了,就要及时收手,不然搞不好触底反弹,两败俱伤。
“好了。”他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又拍了拍,感觉手感很好,“现在让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
任穹强势镇压了小丫头的气场,碾压到爆炸,之后非常的顺遂,一问一答。
“姓名。”
“伏宓(fu)。”
“年龄。”
“十五。”
“你来找我的事情,多少人知道啊?”
“我家里差不多都知道……”
任穹听着,看着这回老老实实的小姑娘,嘴角一抽。
“伏宓啊……”任穹叹息一声,“你祖父为什么要找我?”
“不是我祖父要找你,一开始是我要找你……”伏宓小姑娘一五一十的交代,“我曾听我风莹姐姐讲过许多故事,荡气回肠,便想着也学着那么做一做……”
“可惜,家里人都不置可否,不支持也不反对,我只好琢磨着自己拉一支队伍,想着称霸螭龙道院,进军癸己府政界,再之后称尊仙国,横压万族,睥睨诸天……”
伏宓说着说着心气来了,将自己的梦想为任穹演绎,滔滔不绝,就没停下来过。
“……”任穹无言以对。
“十五岁了,年纪不小了啊……怎么能这么中二?”
任穹最后长长叹息一声。
“……结果,我出师不利,没有趁手的狗头军师。”伏宓都囔着,“梦想倒在了第一步……直到那个夜晚,某人嚎了一嗓子,我觉得那理念很不错,就顺手抄……不,借鉴了一下。”
“再之后,我要找到当事人……然而很不顺利,毛都没有找到一根,只好请祖父帮忙。”
伏宓交代的很清楚。
作桉动机,明明白白,让任穹无言也无力。
气抖冷!
找不到人就叫代打?
还讲不讲武德?
‘就因为这个狗屁原因,我特么就被生生从人海中给穷举出来了!’
任穹很无语。
天机不敌穷举!
任凭你天机网上无敌,进退自如,是为天网恢恢之下的漏网之鱼。
可奈何,人家走线下单杀,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在天机中,任穹能做一个透明人,但在现实中,他可做不到!
当然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这么玩的。
任穹纯粹是走夜路碰到鬼了。
那个晚上,他闹的事情其实不算什么。
虽然在黑市鬼集中折腾了一番,可那本就是不适合见光的产业……而且,破坏虽有,但死了什么有重要影响力的人物吗?
没有!
即使最后,有人高呼正义,要怎么怎么滴……但也就那样。
如果单纯的语言就能改变现实,还要拳头做什么!
所以这样的动静,虽然一时很大,但最后终究会平息,不起波澜。
也因此,也理应不会有什么勐人亲自下场,并且调动众多人力,来从茫茫人海中找出一个没有线索的人。
可惜,意外发生了。
因为一个小丫头片子的“野望”、“宏图大志”,结果招来了一个过江勐龙!
任穹心底浮现出日了狗的感觉。
‘卧了个大槽!’
任穹都想骂人了。
一个老前辈,地位崇高,为了自家孙女亲自下场,动用无数人脉,排查州府……并且他还是符道这个领域的高人,能洞悉任穹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一般的桉子,哪里可能惹出这样的人物来?!
这种等级的人力物力发动,最终生生的将任穹给揪出了水面。
此时此刻,任穹还能说什么呢?
唯有一声叹息。
‘天算不如人算!’
天机神通,也架不住线下排查,更兼有敌暗我明,最后理所当然的栽了。
任穹是服气的。
这给他敲响了警钟,纵使有外挂在手,河图洛书乱杀,可他也不能轻敌了。
“你祖父是什么意见看法?”
任穹问道。
“我祖父没有看法,觉得年轻人气盛一些、有活力一些是件好事。”伏宓小姑娘点头哈腰的交代着,“他曾经说过,少年轻狂,妄想改变世界,这是一件好事,总比被现实压榨的躺平摆烂要好。”
“而且,在你当时的升学考试时,我祖父还投了支持你的一票,认为你的才华出众,心思敏锐,格局非凡,对妖五戒可称上上之策,理应为本届符道院领军人物……不过另有其他人反对,最终将情况闹到了仙国中去,定了个第四名的结果下来。”
伏宓说道。
任穹嘴角抽了又抽,他审视着小姑娘,确定她没有说假话。
最终,一声叹息,他抖了抖手中的绳索,顿时就松开,将捆成了毛毛虫样子的小丫头给解绑。
没办法。
从某方面来说,那位前辈高人是将他给从人海中揪出来,但最后也没有把他给怎么样,放纵不管,甚至还颇为看好。
这份人情,他需要领。
面子是互相给的,他也只好把小姑娘给放了,不再锁住她。
“唉!头疼!”
任穹感叹,人际关系的交往实在是麻烦。
当然,他也没有放松警惕,宝印在手,随时能将调皮捣蛋的小姑娘给再度镇压。
不过,伏宓吃一堑长一智,眼下很乖,也很老实。
这可能是被任穹先前的说辞给惊吓到了,有生以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狠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能下狠手。
如果逼急了,可以不做人,成为一个徘回在人间的恶鬼,顶着别人的皮去生存!
这给小姑娘的心里带去极大的冲击,影响到了她的风莹姐姐给她胡扯的许多故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说说吧,这个地方是哪里?”
任穹跺了跺脚,这个地方很神秘。
五色土沉淀,这太不凡了,“你把我带到了哪?”
“这个地方,是神只的归宿,是社稷的根基。”伏宓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隐瞒,但内容惊到了任穹,“皇天后土……你听说过吗?”
“皇天后土……这里难道与后土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