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耀已经不是第一次跟三子说，等到事情结束就去找他们，三子不清楚以后事情会怎么发展，但听着这样的话，心里终归好受一些：“老大，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一定要来找我们啊！”
“放心，我说话算话。”拍拍三子的肩膀，雷耀加快了速度，二十来分钟后，一群人来到王开照相馆门前。
由于照相馆的规矩，门口并没有多少人，雷耀刚进门，相馆的小伙计便主动凑了上来，见是一男一女领着一群孩子，刚开始那股子热乎劲儿瞬间消失了大半，瞥了雷耀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们相馆只给名人或者有名人推荐的人照相，出门右拐走两条街，你们去那里照吧。”
虽然早就听说王开相馆的古怪规矩，但面对小伙计的闭门谢客，三子仍旧心中不爽：“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们到底能不能在这儿照相！”
听着三子的语气，小伙计愣了一下，定睛把所有人都细细打量了一遍，最后撇了撇嘴：“你们谁是当官儿的？”
三子下意识摇头，小伙计继续问道：“是社会名流？”
“也不是。”三子恼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掏了掏鼻孔，小伙计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既不是官员政要，又不是商家名流，我们这里不欢迎。”
老板跟他说过，就算有客人登门，也不能像其他商铺里的伙计一样低声下气地招待他们，王开相馆的名气摆在这里，如果什么阿猫阿狗来照相都得笑呵呵的招呼，那些真正的名人，哪里还有心情来这儿？
砸吧着嘴，小伙计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天外，老板跟他说，这叫高端服务，瞥了衣着寒酸的小赤佬军一眼，小伙计觉得自己的服务态度做得很到位。
在三子气得要动手的时候，雷耀站在轮椅后面轻轻说了四个字：“我是雷耀。”
“雷耀，哪个雷耀？”顺口反问了一句，反应过来的小伙计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你是、是雷……神？”
说到最后，小伙计的声音已经弱不可闻，定睛仔仔细细的把雷耀打量了一遍，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人和橱窗里那堆照片中的其中一张十分相似：“您稍等！”
小伙计像前后变了个人似得，一路小跑到门口关上房门，又马不停蹄的往楼上跑去，几分钟后，相馆老板王开匆匆下楼，看到站在门口的雷耀后，脸上浮现出热切的笑容。
帮人照了这么多年相，王开的眼光何其尖锐，哪怕雷耀做了伪装，但脸庞骨架却没有任何改变，所以一眼就认出面前这人是雷耀本尊。
“雷先生，怎么有空来照顾生意？”王开目光迅速掠过人群，最后在李之贻的脸上停留数秒，接着才笑着解释道：“店里的伙计有眼无珠，还请雷先生千万不要见怪。”
一边说着，王开很不客气地踹了小伙计一脚：“还傻愣着干什么？赶快跟雷先生道歉。”
“对不起雷先生。”小伙计倒也识趣，当场拱手向雷耀赔礼道歉，就连坐在轮椅上的三子也没落下，一并表示了歉意：“这位……先生，刚才是我冒犯了，对不住。”
三子明显比这小伙计年龄上小了许多，此时听着对方口中的称谓，那点怒气顿时随风飘散。
“这次准备怎么拍？是单照一张集体相，还是挨个合影？”闲聊完毕，王开很快便进入工作模式，习惯性地打量着三子等人，心中默默思量着等会儿该给这些人搭配什么衣服。
“先拍集体，再拍合影。”要跟小赤佬们分开了，照相一定要让孩子们尽兴。
王开笑呵呵点了点头，随后招手道：“既然这样，那就先换衣服吧。”
小赤佬军们年纪都不大，身材还没有全部发育开，幸亏照相馆里有专门给小孩子准备的衣服。
在王开的安排下，男孩子穿着笔挺的西洋装，像小十三她们几个女孩子则穿上了礼服裙子，俗话说得好，人靠衣服马靠鞍，换上了新衣服，小赤佬军们还真有了那么几分帅气的模样。
特别是小十三，除了不爱说话，她绝对是一个美人胚子，在裙子的衬托下，看起来就好像是富家千金一般。
借着大家换衣服的空档，雷耀找上了王开。
“上次留在你这里的底版，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们了？”雷耀这次来，除了满足三子的心愿外，另一件事，便是从王开的手中要回底版，他们的照片留在相馆始终不是个办法，“用了这么长时间，该满足了吧？”
“没了。”王开站在窗边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后，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已经没了。”
“什么意思？”
王开作势给雷耀递烟，被雷耀婉拒：“上次相馆来了一伙人，看到橱窗里的照片后便找我要底版，所以我就送给他们了。”
“送？”雷耀可不认为王开有这么好心，而且让雷耀好奇的是，是什么人把底版要走了，“王老板认识他们吗？”
“卖了十万大洋，对方出手很是阔绰。”将烟盒塞回口袋，王开摇头道，“从来没见过，但看起来不是普通人，特别是领头的那个女人。”
能随随便便掏出十万大洋买下几张底版的人，用脚后跟儿都能猜得出来肯定不是普通人，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王开突然指了指李之贻说道：“跟贵夫人气质十分相似。”
回头看了李之贻一眼，雷耀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是千门的人？”
“我不知道什么千门万门的。”开门做生意，最忌讳的便是在背后议论客人，但是看着愁眉不展的雷耀，王开决定坏一次规矩，“他们也在我这里照了相，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多洗一张照片出来。”
通常情况下，王开给人照相都会留一份底版备份，更何况买走底版的那女人看起来很不一般，王开自然没有忘记备份。
“多谢。”
雷耀朝王开拱了拱手，心里开始涌现出诸多猜测，比如说，买底版的那个女人会不会是殷梓，但殷梓和李之贻完全是两个模样，真不知道王开是怎么把她们俩联系到一起的，而且听王开话里的意思，当时来相馆的并不是殷梓一个人，所以雷耀才会询问是否是千门中人。
毕竟，只有千门的人会对李之贻的照片如此上心。
小赤佬军们已经换完衣服出来，李之贻在三子的强烈要求下，也换上了一身和小十三差不多的礼服裙子。
李之贻和小十三并排往那儿一站，看起来像是姐妹俩一样。
至于雷耀，雷耀对着装方面从来没什么要求，对他来说，只要鞋子不露脚趾，衣服不漏肉就行，不过到最后，仍旧是换了身西服，一群人在背景板前站定，在王开的指挥下，分成三排把雷耀和李之贻围在中间，随着一声令下，‘砰’的一声，相机上空烟雾缭绕。
借着身上衣服，雷耀和李之贻轮番跟小赤佬军们合影，基本上两人和每一个孩子都有一张单独的照片，然后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凑成一对，又喊上雷耀和李之贻，再度照相。
雷耀头一次觉得照相也能这么累，前前后后花费了两三个小时，照相才结束。
由于小赤佬军不久后就会离开上海，所以李之贻打算多花一倍的价钱，准备当场取走照片。
有钱赚自然是好事儿，王开立即拉上小伙计进了暗室。
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等待，小赤佬军们以前从没来过照相馆，所以看什么东西都很新奇，摸东摸西的，雷耀把李之贻拉到一旁，跟她说了底版被买走的事。
“你是说，咱们上次拍的照片底版可能被殷梓拿走了？”
“我猜的有可能是。”雷耀稍稍点头后说道，“但听王老板说的，买走底版的人气质和你差不多。”
得到这样的解释，李之贻也陷入了疑惑之中，这样说起来，对方又不太可能是殷梓，但除了她，李之贻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会买走底版。
其实就算东西被取走，对李之贻的影响也不大，那些照片是雷耀和李之贻的合照，千门的人早就知道他们俩在一起，就算拿走照片，找不到他们在哪儿，一点用处都没有。
而且换个角度考虑，没了底版，他们的暴露几率反而大大降低。
“在他们取走照片的时候，王老板还给照了相，等会儿照片洗出来，是谁拿走的底版，一看便知。”
开口安慰了李之贻两句，雷耀把三子喊到跟前开始说一些事情，一旦离开上海，雷耀再有手段也鞭长莫及，所以到了外面，三子就得承担起保护小赤佬军们的重任，有一些话，雷耀想要现在跟三子说清楚，免得发生意外后悔莫及。
小赤佬军们已经认定离开上海的事实，雷耀拉着三子说话的同时，其他人也围在附近静静的听着，在王开洗照片的时候，雷耀把自己能想到的问题全都讲了一遍，最后摸了摸三子的脑袋，低声嘱咐道：“到了外面，一切都要靠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保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