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晨曦酝酿好情绪，轻柔的语气透着一本正经，“小易，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容小易见她突然一脸严肃的模样，也挺直小身板，端正了站姿，“什么事呀？”
纪晨曦对上他清澈无邪的眸子，突然觉得有什么梗在喉咙口，“你愿不愿意以后跟我一起生活？”
“妈咪，你答应跟爹地结婚了吗？那我肯定一百个愿意啊！“容小易误解了她的意思，乌溜晶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格外有神采，“在你还没有来我们家之前，我经常思考一个问题。我总在想，以后爹地会娶什么样的女人给我当后妈。还好你来了，还好我是你亲生的，我永远都不会有后妈！超人好！我听我们班的同学说，后妈很恶毒，会给小孩子吃毒苹果，特别可怕！”
纪晨曦望着他认真的小表情，有点想笑，更多的却是心疼。
在孩子的世界观里，后妈喂毒苹果不是童话故事，而是他们自己给后妈做出的定义。
在他的心底深处，渴望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可惜她如今却没办法帮他完成这个美好的梦想。
纪晨曦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努力弯了下嘴角，“小傻瓜，后妈也不一定都是坏人，亲妈也不一定都是好人，有的后妈对孩子比亲妈还亲，有的亲妈对孩子连后妈也不如。”
容小易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皱起小鼻子，“妈咪，你说的话怎么跟绕口令似的，好难听懂啊。”
纪晨曦咬了咬唇瓣，“总之，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容小易点头赞同地接话道，“当然不会发生啦，我的爹地是亲的，妈咪也是亲的，你们喜欢我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喂我吃毒苹果？”
纪晨曦见他已经认定自己会和容墨琛在一起，抿了抿嘴角，又道，“小易，我跟你爹地分开的话，你最想跟谁一起生活？”
容小易歪着脑袋思考了两三秒钟后，把小下巴一抬，“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的话当然是两个都要啊！”
纪晨曦望着他一脸神气活现的小表情，心头不由抽痛了一下。
她手指不由攥紧，加重语气强调道，“如果一定要你做出选择在我们当中选一个，你会选谁？”
容小易小脸蛋上表情微怔，睁圆了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她，看着看着，他眼眶就红了，眼神里满满都是委屈。
两人都没有说话，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有种让人心痛的窒息感。
纪晨曦对上他清澈透亮的眸子，感觉左心房的位置像是被针扎一样特别难受。
她弯起嘴角，尽量以心平气和地口吻道，“小易，你怎么不说话？”
容小易望着她看似若无其事的笑容，低哑着小奶音问话道，“妈咪，你跟爹地分手了对吗？你告诉我，是不是爹地欺负你了？我帮你去找爹地算账，让他向你赔礼道歉，你别不要他，也别不要我，好不好？”
他软糯的嗓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哀求，纪晨曦忍了这么多天的情绪顿时绷不住了，鼻子发酸，眼底浮起一层水光。
可是，她却只能强迫自己硬起心肠，继续追问他，“小易，你告诉我，你是选爹地，还是选妈咪？”
容小易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噙着泪花，“为什么只能选一个？我两个都要不行吗？”
纪晨曦摇头，“不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只能二选一。”
“？我们班别的小朋友既有爹地也有妈咪，他们每天都很开心，他们的爹地和妈咪经常带他们一块儿去玩，为什么我不可以？”
小家伙稚软的童声砸在纪晨曦的心尖上，激起层层叠叠的浪花。
纪晨曦眼角酸痛，强迫自己把泪意逼回去，“小易，对不起。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很抱歉让你做这么艰难的决定。哪怕知道这样很残忍，我还是想听你的答案。选爹地，还是妈咪？”
容小易很难受，委屈的直掉眼泪。
他揪着衣角沉默了好半晌，才吸了吸鼻子，以哽咽的小奶音回道，“你跟爹地我都喜欢，如果非要选一个人的话，我选爹地。他为了救我眼睛受伤了，如果我不留在他身边陪他，他就太可怜了。可是，我也很舍不得妈咪。如果是爹地做错事惹你生气了，我来替他受罚，你原谅他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纪晨曦望着小家伙挂在眼角的泪珠，张了张嘴巴想安慰他，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纪晨曦心脏阵阵抽痛，为了不让他看见自己的失态，连忙把调转视线，把脸别向旁边。
她怕自己再多看小家伙一眼，眼泪就会忍不住决堤。
容小易看她没有答话，干脆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哽咽着问道，“妈咪，你怎么不说话？真的没办法原谅爹地了吗？”
纪晨曦闭了闭眼睛，长长呼了一口气，“对不起，小易，我没有那么宽广的心胸。”
她的话音刚落，容小易‘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小泪人，“呜呜……我没有想过不要妈咪……可是如果我跟妈咪都不要爹地的话……他就太可怜……太可怜了……呜呜……妈咪……你不要离开我跟爹地……我们都很爱你……”
纪晨曦僵在那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的话。
可是，如果轻易就原谅容墨琛，那她四年多在监狱里受的委屈和煎熬呢？该跟谁算？
原谅他，对不起自己。
不原谅他，又觉得对不起小易。
谁能告诉她，她到底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纪晨曦缓缓抬手抱着容小易，安抚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小易乖，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身为男人，要勇敢坚强，流血不流泪，对不对？”
容小易从她怀里仰起小脸，抽泣了两声，很认真地拿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妈咪，男人也是人啊，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他脸上挂着泪珠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纪晨曦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抽了张纸巾，把他小脸上的眼泪擦干，“你说得很对，男人也有软弱的权利，也有脆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