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之中剑拔弩张,在城北的安乐侯府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风雨来临的气息。妦如轩,安乐侯府的一块禁地。这三十年来只有一个男人踏足过这个小院。本是为一个女人而建,现在却是菱花依旧,佳人不再。
素白长袍,圆木轮椅。安乐侯北辰元绍独坐在妦如轩的听风台上,双目无神的望着远方,没有焦距。每年的今天他都会在此待上一整天,三十年,依然放不下。曾经的翩翩少年,现在已是满头银丝;年少的轻狂不再,眼中的晦涩依然。
“妦如,下辈子你还会等我吗?”北辰元绍自语了一句,又痴笑起来:“你一个人离开倒是洒脱,留下我们两个苦命的男人。北辰元凰答应帮你照顾好梦儿,我也答应帮你培养一个冬寒国未来的帝君。”
“现在,我做到了。北辰南那混小子会恨我,却终究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帝君了;不会比北辰元凰差。下完这最后一步棋,我就会来陪你。不会落在他后面,再也不会。”
寒风清冷,沧桑的脸上写满落寞。这三十年他是为一口气而活,为了不输给那个男人,也为了看到北辰南登上帝君之位的那一天。现在一切接近尾声,忽然发现自己的存在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北辰元凰因为伏魔剑而成为天煞孤星,他又何尝不是因为一个承诺而孤苦一生?
一阵冷风吹来,鬓白的耳发微微扬起。北辰元绍眼神立刻清澈起来,嘴角露出一个颤抖的苦笑。这妦如轩是自己心灵的唯一寄托,居然也会有不知死活的废柴闯入。三十年没有动过手,几乎都快忘了自己不仅仅是个坐轮椅的废人。
四股杀气分别从四个方向包抄而来,在五丈之外落定。无形的力量将北辰元绍包围在正中心,宛如一张巨网。北辰元绍冷冷一笑,仿佛没有感觉到这压迫感一般,若无其事的转过轮椅向妦如轩外而去。这里,终究不适合自己杀人。
来到妦如轩之外,围袭之人中原现出真身。四个戴着娑罗面具黑色的人影漂浮在半空,手中的长剑已然跃动。这四人浑身上下显露出一股黑色的气息,不属于人族该有的气息。为首之人眼中闪出一道诡异的绿光,对北辰元绍冷冷道:“想不到侯爷倒是深藏不露。”
北辰元绍面色平静,只是眼中的杀意却明显。没有急于出手,淡笑一声,道:“萧虎山这么急不可耐?还是伏龙子望那臭小子的主意?”
眼前四人虽然戴着娑罗面具,北辰元绍怎会看不出他们本是自己安乐侯府八将之四。这些年来,这八个人一直在帮北辰元绍做事,可谓忠心。但北辰元绍知道他们八个人只不过是诸葛红尘和萧虎山放在自己身边的棋子。从他们第一天进安乐侯府开始,他就知道。
真正大智慧的人不在乎这些放在自己身边的奸细,因为他能最大程度的运用。萧虎山一直以为这步棋很是隐蔽,却不想早就被北辰元绍看透。
戴娑罗面具的黑衣人冷冷一笑,道:“缘由如何,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兄弟四人会送侯爷一程。这些年来还要感谢侯爷的照顾。”
北辰元绍不屑的一笑,面色突然变冷,右手慢慢摊开成掌,金色的光晕笼罩在周围。自从北辰梦的母亲妦如死后,他便再也没有动过武。既然出手,便要大开杀戒。
四个婆罗面具的黑衣人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虽然这些年来一直呆在他身边,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个双脚已废的侯爷,他远不像表面那样恁弱。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动了。四柄利剑同时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攻来,剑锋毒辣,直向北辰元绍要害。
北辰元绍虎眉一缩,带着金色光芒的右手擎天一掌,一股威势如海的力量瞬间充斥在整个安乐侯府。无形的力场汇聚,形成狂风将府中的百年老树都撼动起来。滔天的杀气,压迫的人快要窒息。
四个黑衣人瞳孔瞬间放大,手中长剑却是再也不能前进半分。不但如此,他们失望的发现,就连自己的身体也无法在这诡异的力场中动弹,这样的实力绝对是雪榜之上。
万没有想到这个二十多年来一直坐在轮椅上的安乐侯府居然这般厉害。他们能清晰的感觉到死亡的临近,风刃先是割断了自己的手脚经脉,再一遍一遍的绞戮在自己的全身。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死去,而在这过程中还要承受无尽的痛苦。
北辰元绍露出一个残忍至极的笑容,仿佛地狱中的恶魔。这四个人胆敢踏进妦如轩,他便要让他们体会真实的地域是什么样子。看着在空中不断被削下血肉的四个人,北辰元绍尤似怜悯的一叹:“我本意逍遥,腾空了无尘。”
“逍遥无尘!!……”雪榜第二。
北辰元绍右手轻轻一旋,空中的四具尸体被一阵厉风缴得灰飞烟灭,什么也没有留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朗声道:“八将去六,你们两人也出来吧。”这八将之二是当日风无影所杀,现在又有四个丧命于自己手下,剩下的两人便是诸葛红尘的人。
随着北辰元绍的声音,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出现。一个高壮的汉子,一个矮瘦的老头儿;这两个人长得最平常,却是最厉害的两个。此时两人眼神笃定,全身戒备,随时准备和北辰元绍一战。
这个侯爷既然知道那四人乃萧虎山之人,自己的身份也已经不是秘密。虽然知道与雪榜第二动手与找死无异,却还是要拼上一拼。
北辰元绍自然知道两人的心思,冷笑一声,道:“回去告诉诸葛红尘,帝君之位属于北辰梦。识相的退出这场争斗,否则诸葛家族将在北域绝迹,滚。”
一高一矮两人具是一愣,却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给北辰元绍行了一礼,之后便离开了安乐侯府。
待两人离开,一个灰衣老者的身影才缓缓的出现。银须银发,看样子已经快上百岁的年纪,干涩的双目中写满了复杂的感情。老者来到北辰元绍身边恭敬道:“少爷,您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好。”那谦恭神情中写满了虔诚。
北辰元绍平和了一下心境,浅笑道:“辛苦你了,银月叔叔。”
这灰衣老人,正是冬寒学院的副院长,北域第一结界师——银月老人。三十年前,北辰元绍还是年少气盛的小子时,银月就已经成名。而外人不知道的是,这北域第一结界师曾经是北辰元绍的管家,两人的主仆关系这三十年都没有变过。
“北辰南那小子怎么样?”许久之后,北辰元绍淡淡的问了一句。从某种意义上说,北辰元绍这些年便是因为这个侄子而活着。为了将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帝君,北辰元绍想尽各种办法给北辰南制造挫折,让他过早的成熟。甚至曾经派人一路追杀他,让他从死亡的恐怖中领略。
“太子殿下成熟了许多,少爷这些年来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银月老人是少数几个真正了解北辰元绍的人,他清楚北辰南在这少爷心中占据什么样的位置。
北辰元绍微微一笑,自嘲道:“我的苦心?他不恨我就好。也罢,他恨与不恨,我也不在乎。北辰元凰给了他一步制胜的棋,我们要做的便是将他推上帝君之位。”
“少爷,您的意思是?”
“这小子的两个相好都不是什么平凡人物。茵如的背后代表着一个门派,而海蝶的父亲便是冬寒国曾经的飞龙战将海剑野。萧虎山一直认为自己能够掌握冬寒国的兵马大权,可真正的大权一直在海剑野手中。这位飞龙战将虽然已经辞官多年,却是桃李满天下。这冬寒国现在的一列将军中有大半都是他的门生,海剑野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北辰元绍叹了一口气,道:“我终究还是差了北辰元凰一截,这老家伙早就算到了我的所作所为,也早就算到了这一天。”
和这个哥哥斗了一辈子,北辰元绍悲哀的发现自己终究是胜不了他。三十年前的雪榜是如此,妦如是如此,现在亦然。一切,似乎早就有了注定。北辰元凰便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克星。
银月老人心里也是一叹,这少爷可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之才。却是无法放下和帝君之间的斗气。也许,两个同样出色的人物,本不应该是兄弟吧。就是因为这份亲情,才铸就了今日两人的局面。
“走吧,端木紫烟那丫头已经将天煞星变提前;我们也该去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