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位于顶层，空间极大，开阔的房间，里面盖满了避免灰尘的白布。
太阳顺着窗口射进来，几乎能够看到灰尘在阳光中移动的轨迹。
“夫人的画室从她走后便一直封存着，所以很久没有仆人来打扫了。”管家时不时地瞥一眼柯果果脸上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柯果果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冲着管家挥了挥手。
示意管家不用解释太多，但瞥了眼管家忐忑不安的神情和踌躇不定的姿态，柯果果想了想，多问了一句，补充道，“我还以为这个房间早就被吕阿姨或我父亲改成了其他用途。”
管家头低地更深了一些，“吕夫人一直都比较尊重夫人，家里很多东西都没有动，全是按照夫人以前的生活来安排的。这间夫人总待着的画室也是吕夫人主动提出要保留原样的，说是小姐您回来应当会希望看到跟记忆里一样的房间。”
柯果果倒是听出了管家实际上是想说明这一切都是吕桥的安排和示意，希望不要怪罪于自己。
但言语中也确实能听出，管家是发自内心认为吕桥尊重石千，甚至有些为吕桥感到委屈，因为吕桥保持着宅邸里很多的原貌还有习惯，只是为了尊重一个死去的人。
柯果果哂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退了管家，表明自己想要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一会。
等到画室房门被管家轻轻地带上，柯果果掀开沙发上的白布，又依次揭开了柜子、画架、茶几、摇椅、完成亦或者没有完成的画作上罩着的白布。
一边动作，一边观察摩挲着每一处细节。
等到灰尘都渐渐落了下来，方才找了一个阳光充盈的地方坐了下来。
看起来，吕桥在柯家里树立形象很到位啊，竟然连这在柯家待了许久的老管家都被其征服了。
不过柯果果倒并不觉得吕桥这样的举动真的是为了尊重石千，尊重柯果果。
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尊重，就不会三年前在柯伟石千的婚姻存续期间，还要突然出现在柯伟下榻的酒店里了，并据此一步步加深联系上位的。
从现实角度来看，反而更像是以退为进，以一个暂时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但同时又迫切地想绑定柯伟，所以吕桥势必要面临着一手烂牌的开局——在石千刚去世不久，就带着柯若智入住柯家。
各个仆人虽说已经长期与石千没有太多交流，主要就是日常去做饭打扫卫生，但毕竟石千大部分时间都在画室待着，相比其他家来说，柯家主人事少给的薪酬还不低，自然不希望这种状态被打破。
吕桥不仅面临的是一群心情慌乱，突如其来迎来新女主人的仆人，还要面对一个需要扛着外界巨大压力，心中摇摆不定的柯伟。
最好的方式便是主动提出维持原状，甚至要比大家预期里做的更绝，尽量除必要之外，一丝一毫都不要改变才好。
如此既能够缓解当时柯家里的人心慌乱，又能够在事后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和声名。
柯果果觉得可笑，但又不可避免地承认，或许在大多数人眼中，吕桥才是那个楚楚可怜，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小白花。
坐在这里，柯果果脑海里逐渐描绘出一个温婉女子终日在画室里待着，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待着。
晴天还能有些和煦的阳光，阴天就几乎暗无天日，再配上整间画室灰冷色的色调，想必更加压抑和难受。
这样的环境哪怕是个正常人都几乎被逼疯，更别说本来就有些心理问题的石千呢？
看着偏暗色调的装潢，柯果果挑了挑眉梢，掏出手机来围着房间拍了一圈。
这样的画室装潢到底是由谁来主导设计的呢？
说不定柯伟的想法并不是在石千生病后在每日的相处中渐渐磋磨出来的，而是从一开始便有不同寻常的想法和目的。
将这样的想法和猜测埋进心底里，柯果果仔细端详起那些画作。
枯黄的树枝、干燥的草丛、暗红的月亮......
看起来石千的精神状态确实越来越差了，越往后连画作的数量都大大减少，几乎很难找出一两副完整的画作。
越往后画作的时间间隔就越来越长，画面也越来越暗沉。
柯果果忍着不适，看完了画作，脑袋一点点发紧，愣是头昏脑涨，却一无所获。
无奈蹲下来回头的时候，却福灵心至地感觉到沙发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柯果果皱了皱眉，仔细看过去，沙发底下一片黑乎乎地，看不出都有什么东西。
但当柯果果举着手机趴下来用手电筒照了照，惊讶地发现在沙发底下的最中央，有一个灰尘满布地疑似照片集一类的东西。
上面灰尘的厚度大概率是跟沙发上白布盖上的时间一样，应当是从石千去世前的那段时间就无意间掉落在那里，从此没人发现。
柯果果仅想了片刻，便屏住呼吸，趴在地上掏出了那物件。
打开一看，里面都是石千过往画作的浓缩集，间或照片背面还有一些石千的批注。
柯果果背对着房门坐下，大概翻了几眼，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画作数量巨多，背面是否有批注也需要挨个翻出来一张张看清楚。
绝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成的功夫。
柯果果又去其他几个物件周围摸索了一番，无所收获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里的痕迹，便将画作集揣进怀里，趁着外面没人注意的时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番动作下来，几乎是耗尽了全部精力。
就连中午饭和下午饭也都是在房间里吃的，今天这本画作集也算是意外之喜，等到明天见到石万交给他或许能发现更多信息。
柯果果长舒一口气，连柯伟晚上想要找自己谈话都拒绝得一干二净，毫无余地。
哪怕听到柯伟在门外的嘟嘟囔囔，柯果果也没半点想要哪怕多说几句话敷衍一下。
今日份的能量就消耗到这里吧。
毕竟自己没有全部的记忆，频繁接触柯伟，与之谈话，说不定会暴露一些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