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口后，柯果果能看出来石万松了一口气。
大概石万眼中的红血丝一方面是因为在搜寻过程中，遇到了太多事情，一遍遍去回忆起往昔的事情，查出被自己过去遗落的细节所感到痛苦，另一方面就是在反复思考着对付柯伟和面对柯果果之间的关系，辗转反侧，颇为难熬吧。
石万长舒了一口气，“果果你下午有什么别的安排吗？要不要先去石睿公司转一圈，晚上跟小舅舅一起回石家老宅吃晚餐？”
看柯果果脸上稍微带些犹豫的表情，石万补充道，“不是什么隆重的大场面，我知道果果你现在一心想要搞事业，不想掺和家......”
“不是的，小舅舅。”柯果果知道石万大概率是误会了，便开口解释道，“我很感谢你们对我一直以来的默默关注还有帮忙，包括今天这份转让合同。”
“但是家庭这边曾经造成的伤害或者说痛苦，我还需要时间去消化和处理。”
“我之所以这次回到柯家，就是为了把自己的户口和一系列证件转出去，将柯家哪怕留给那些人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要他们为过去的罪孽付出应有的代价。”
“所以，我这回去魔都，应该没什么事情就不会回来了。”
“我希望母亲的事情可以水落石出，希望柯伟和吕桥之间刻意隐瞒的事情能够公之于众，希望你和外爷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也希望我可以有一个崭新独立的人生。”
柯果果看着随自己话说出口后，石万渐渐苍白的脸色，心中隐约有所触动，但也只是一丁点。
很快便消失散去。
柯果果明白这样的话对于渴望着照顾好自己的石万乃至于他背后的石游历来说，并不算客气。
但弥补或者补偿实际上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事情。
人的心并不是沙粒汇聚而成的沙滩，而更像是一颗颗在成长中受着风吹雨打的石头，伤痕留下那就是留下了。
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哪怕后面有再多的东西来弥补，那也跟原来的石头没办法毫无缝隙地拼接在一起。
对于柯果果来说，确实渴望亲情，但从小吃百家饭摸爬滚打，受尽磨砺生长起来的顽强野草，已然不适合再被移种进温室花棚中。
没有必要，也不适合。
对于原身来说，曾经有千百种机会和方式摆在面前，石万和石游历都可以选择接触，给予帮助，而不是因为胆怯或不知道怎么相处便一直在暗地里观察。
诚然彼此关系的生疏绝对不是一方的过错，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来说，或许已经做的足够多了。
但原身在爹不疼娘不爱的生活中度过了这么些年，又在母亲去世后经历了许多磋磨，乃至于心底已然十分的脆弱。
柯果果不知道如果是原身会怎么选择，但现在柯果果既然成为了原身，那么柯果果的判断便是维持着那段互不亲近，只是知道世界上有这样一位人存在的关系就好。
石万的嘴张了几次，但都没能说出什么话来，神情也显得有些极为罕见的茫然。
或许在商业场上经历过无数的“疑难杂症”般的案子都没能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柯果果只是温和地笑着，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石万。
石万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果果。”
“这边有查出什么新的消息和内容，我会及时在手机上同步你的。”
还没等柯果果应声，石万踌躇了一小会，还是开了口，“但是，今天晚上可以陪小舅舅回趟石家老宅吗？”
“我明白你的想法，但还是想邀请你去看看你外爷。也让你外爷见见你。”
“他上一次出门，还是千千埋入墓地的时候。”石万语气带着沉重，“他是个有些倔强的老头儿，一直不肯低头，坚信自己的判断和选择。”
“但他也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千千去世几乎抽尽了他生命中的活力。”
“我想拜托你...以一个心疼父亲的儿女身份拜托你，能不能去看他一眼？”
石万最后的话语声音几乎是带着些微的颤抖。
说完后，不禁低下头来，移开了视线，显然是觉得自己的请求对于柯果果来说有些过分。
甚至做好了柯果果会拒绝的准备，已然在心中打着腹稿想着要怎么进一步的交流沟通。
但出乎意料的是，石万几乎是立刻便听到了一声干脆利落的“好。”
柯果果看着石万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耸了耸肩，“我也蛮好奇外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石万眼眶一红，但很快又被自己忍下去了泪意。
只是喃喃地应了声，“诶，那就好那就好。”
柯果果其实对于见石游历这件事情完全没有石万心里想的那般抗拒。
因为受到疏忽，受到家庭磋磨的日子，自己并没有经历过。
没有什么实感，也没什么爱意亦或恨意。
对于柯果果而言，那就是个普通的老头。
见一面，全了原身小时候在日记中写到的对于外爷的好奇，也全了老爷子对于过往事情以及对自己外孙女的愧意和亏欠。
柯果果自然也没有拒绝石万邀请去石睿科技公司转一圈的想法，一下午的时间几乎都泡在了那里。
作为时代前沿的科技公司巨头，石睿科技自然有着许许多多新奇尚且属于研发中亦或还没有上市的新技术。
柯果果自然是快快乐乐地体验了个遍。
往常只是按照习惯使用着游戏舱，现在却得以见到游戏舱、游戏头盔拆开的内部构造，更是看到了其中纷繁复杂的原理。
快乐地跟着石万的秘书将各类新奇的玩意体验了个遍。
一到下班的时候，惯常加班的石万则是罕见地准时来带着柯果果离开了公司。
离开前，石万还不忘嘱咐自己楼层的秘书组和参谋组早点下班回去陪陪家人。
更是惊到了一片打工人，大家纷纷在群里议论着总裁究竟是抽了什么风。
唯一在群里还知道内幕的秘书小姐笑而不语，拿上自己的小包也下了班，享受着天边挂起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