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俺自己家的事儿,你是老板,再有钱也管不着俺老林家......”
林贵生看兄弟和弟媳不好说出口,于是他开口反驳李锐,但被小华娘拉住了小声说:“你长脑子了吗,他给咱闺女发工资哩,恁闺女买的酒你木(没)喝?”
林贵生仍然固执:“那也不行,他这些人算干么......”
小华娘看这小孩爹脑袋叫驴踢了,赶紧死命把他拉到屋外边去,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外面院子里人群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这是揍什么,好好个闺女给绑上了,那老张家给多少彩礼?”
“嗐,这你木听说?”
那人比了个六说:“六万!四万就够盖四间大平房哩!”
“老张家就恁有钱?”
“那可不,说是一年到头不少挣哩。”
“这不也是牛不喝水强摁头么?”
“噫,人家指着闺女能发财哩!你能吭一声么?”
屋外议论纷纷,李锐也听见一些闲言碎语,林贵生此时被小华娘拉走,林贵祥仍然倔强地要把闺女拉回去,当然他被侯勇和顾大龙拦住,因为并没有演化到动手打人的地步,所以外头的庄邻们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在瞧热闹。
而李锐这个“领导”或者“老板”角色下的年轻人说话是具有一定威慑力的,因为林贵生和林贵祥两家最高收入的来源是他。
“都闭嘴,让小雨说。”
林小雨一向爽利大方,做事痛快,现在受了很大的委屈,当着村里所有人的面断断续续的哭诉,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来气,李锐就面色阴沉地听着。
“我早跟他们说了,现在不找对象,非得给我安排相亲,呜呜。”
“这个人我根本,根本就看不中,哦,恁两口子说行,那真是行吗,恁就是图人家的彩礼钱!我哪个月木给恁钱?一个个地都掉钱眼儿去了,是,我是恁养大的闺女不假,养大了就得卖吗,恁当养猪了?长大了就得杀?!”
这话戳人心窝子,戳的林小雨的妈嚎啕大哭起来,但林小雨看到李锐和顾大龙在侧,似乎就有底气,工作室在是在一个小房子里的时候,最初就是他们三个人,尽管顾大龙这黑瓜蛋子不讨人喜,可是工作室的欢笑吵闹总有他俩,每一次有事,只要打电话,李锐和顾大龙总会出现。
林贵祥气得浑身发抖,林妈掐着脚脖哭喊:“别说了呀闺女,我和恁爸,我和恁爸都是为了恁姐弟俩好哇,老张家人是个好人家——”
“为了我?!你摸自己良心说,是为了我吗?”
林小雨眼睛瞪着屋顶说:“为了给恁儿盖屋,闺女都能论斤卖!就非得这(现在)给他盖屋,盖四间平房不行还得给盖二期楼?恁老林家有怎(这么)个家底子么?啊?”
“他是不是好人家,给我有什么关系,好人家我就得上他家?钱不够嫩两口子进厂子干活去,彩礼能养恁一辈子!”
林贵祥听到这里反驳:“谁家盖屋不借钱,我和恁妈不是好心么,两回事儿做一回办,你定下了,恁弟屋也盖起来了,人家说提亲,你看接着都送钱来了,老张家小孩就是想定的......”
“要定你给他定,你上老张家过日子去吧,卖闺女还不够,还叫我结完婚发的工资再给恁一半,恁也有脸说这个话!”
“姐我支持你!”林小华刚插嘴就被她妈捂住嘴拖出去了。
林小雨的妈继续坐地上哭:“都怨我给恁爸木有能(能力),呜呜,俺两口子也木有学问也木有能啊~”
“没有能就少做梦,供俺弟上学得花多少钱,恁家底子真趁吆还想盖二起楼!”
顾大龙抹抹额头的汗,被支配的感觉又回来了,幸亏现在林小雨的客服部没在泉城,这要是离得近他根本不敢住泉城市区去。
林小雨丝毫不怕扯开自家的遮羞布给别人看到,而她爸林贵祥此时已经恼羞成怒,从门后摸了一根铁锨要拍死林小雨,就当没养过这个闺女,林小雨的妈扑过来没抱住,还是被侯勇一把夺了扔出门外,但这让林贵祥更加气恼,也不管李锐是不是老板,指着他们骂:
“都给我滚,恁上这来算干么的?这是俺自己家的事儿,恁管不着!”
“可不行呀小孩二叔~”林小华的妈赶紧劝道,她还算有点理智。
林小华两边瞅瞅不知道该帮谁,顾大龙要上去掐林贵祥脖子,被侯勇拉回来,算了,妈的忍了吧。
林小雨更像疯了似的反而护着李锐等人:“我滚,我滚行吧,恁不就还惦记我手里攒那点钱么,都给恁,这个家我以后就不回来了!”
“你不能走!”
“丫头呀——!”林妈还是哭。
李锐无语,这......根本插不进去嘴,面对林父也不好直接骂他,有道是疏不间亲,今天要是把林家上下打一顿,是能打服了,但是明天林小雨和林小华就该记仇了,不过起码今天得把人带走,绑在这算干嘛的。
他刚站起身来,院门口又涌进来一群人,带头的是个黑脸中年汉子,身边跟着个胖头青年。
那青年拎着棍子,喊道:“谁?谁要跟我抢小雨?”
一个老妇女跟他们嘀嘀咕咕,对着屋里边李锐等人指指点点,她正是撺掇老张家向林小雨家提亲的媒婆,为了这事儿老张家还给她送了半扇猪,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今天晚上站在人群后边围观,就是想看看林贵祥两口子能不能把自家闺女驯服。
要她说丫头家不愿意也不打紧,定完亲马上安排结婚,上了床也就没别的指望了,正在这瞧热闹呢,一辆轿车停到林家门口了,她听说是小雨那丫头的同学,这还不赶紧去叫张家的人,万一是林小雨在外边有搞的对象,那她的半扇猪很有可能被要回去。
媒婆当时撺掇这门亲事完全是巧合,老张家在通河乡街上开五金店,在隔壁村里算是小富,拜托这媒婆介绍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的好姑娘,前阵子她去林小雨家玩,听小雨妈说自家闺女攒了两万多块钱,据说年底还有奖金1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回头媒婆就跑到张家门上说林小雨能生养还能挣钱,在县城上班一年挣三万。
(林小雨:你个老巫婆,跟姑奶奶解释一下能生养是啥意思你妈的)
张家考虑了一下,这湖崖村老林家虽然不是富裕家庭,但是要把这个能挣钱的姑娘娶过来,还不是迎了个财神回去吗?毕竟偌大个五金店一年也就赚个五六万,行情不好的时候只有三四万,这要是成了自家儿媳,一个人顶自家一半的收入了。见老张家同意,媒婆扭头就去劝林小雨她妈,你家姑娘今年都二十了,她挣的钱能给你留多少?过个两三年一嫁人,攒的钱还不都带走了?不如多要点彩礼现钱,我给介绍个有钱人家,到回来她还能不管她弟弟?连林小华的妈都被说得动心了,可惜林小华年纪还小几岁。
总之两家一合计,商量来商量去,彩礼定了六万,对普通家庭来说是巨款,对张家来说能接受,因为儿媳以后两年就挣回来,不赔本;林家也能接受是因为,拿了彩礼又给闺女寻个好人家,没什么不合适的,唯一没想到就是林小雨不同意,丫头翅膀硬了,竟然强烈反抗,这事儿从两个月前就开始扯皮,最终闹到今天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