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邑县局,审讯仍在进行:
“现在是我给你机会,能不能把握住,看你自己,不招供也没事儿,你还有另外两个同伙,只要他们的口供能对上,再加上受害者指认,照样定你的罪!”
王春雷脸上出现狰狞神色,忍不住骂道:“操你妈的小涛,你特么卖我!”
他现在已经听不进雷霄他们讲的什么的,一想到后面几年的牢狱之灾,呼吸粗重起来,仇恨的目光射向地面,嘴里喃喃道:“小涛你麻痹的,等老子出去先弄死你......先弄你!”
雷霄见他心理防线有点崩溃的迹象,不着慌,先是自己掏出烟点了一颗,给王春雷留出来两三分钟的时间缓缓,等他逐渐平静下来,才让左堂也递过去一颗烟点上。
日光灯下烟雾袅袅,让犯罪嫌疑人的铁板凳和公安的审讯桌中间多了些朦胧,似乎隔开了人性的丑陋与伟岸,四周的阴暗使人压抑,唯有日光灯惨白,耀眼。
雷霄的心理攻势仍然非常到位:“看下这个。”
说着递过去一张作文本上撕下来的折叠过的纸张,那是一篇初中生的作文。
王春雷双手拷在一起,也只能举着双手接过来,入眼是题目《我的哥哥》,字迹很丑,造句稚嫩,他先是忍不住笑了,如同在家妹妹给他炫耀她的作文得分时,他嘲讽字丑人丑惹得小姑娘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妹妹不是个漂亮女孩子,但学习很好,将来可以考山大,能当公务员的那种。
(这又是鲁省人的执念了)
王春雷看着看着就掉眼泪了。
“我知道你们这帮子人觉得混社会牛逼,混社会高人一等,想过后果吗?想过对家人的影响吗?”
“你28了没结婚,你是没孩子,一辈子这样过也行,你妹妹呢?她要是也跟你一样,觉得混社会牛逼,辍学下去跟那些KtV,酒吧的年轻女孩似的,请她吃顿饭就能带出去过夜,你还能接受吗?”
“让你妹妹跟你一样,走你这种人的老路?”
雷霄的如同钝刀子,一下一下在锯王春雷的心头肉。
“别说,别说了!我招,我全都招了!”
王春雷再抬起头来,已经鼻涕眼泪淌了一脸。
雷霄再一次拦住左堂,给王春雷留了点时间,然后递过去卫生纸让这家伙擤鼻涕。
不过让雷霄没想到的是,这番审讯反倒炸出来两条意料之外的鱼,一个是城西派出所的片区警长徐纪友,保护伞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然他们这个团伙为什么能连续作案两个月?
另一个则更出乎雷霄的预料,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玩意儿,你说李锐?是我知道的那个李锐吗!
王春雷回忆了自己从上次出狱之后最近两年的经历,刚开始是挺威风的,不仅有他替人要账,还往外放贷款,也兼职给人站场子。
但后来出事了,让人堵巷子里扎了一刀,还掰去两颗牙,从那之后老实了半年。
再后来又跟派出所的徐纪友搭上一条线,拉来几个伙计合伙开棋牌室,结果针对沙四和苍岭帮的一顿扫黑除恶把林邑聚赌的棋牌室几乎扫干净了,他们也没能幸免,唯一庆幸是人漏网了。
然后就是盘算着挤兑那家烧烤店,结果又特么遇见那个狠茬子李锐,他自己虽然没被打,但是带过去的伙计让狠揍一顿,这就没法干烧烤店了对吧,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几个人看土杂市场来回拉货的车辆多,也有不少外地来的,于是他们又琢磨出来一条新的生财之道,但是这才干了一个多月碰瓷就被一举歼灭……怎么说呢,就一个惨字贯穿后半程。
事情是挺多,却不能全都撂了,像干小赌场这种事情是打死不能往外透露的,他也不傻,只能供出跟现在这个案子相关的事情,反正他不说警察也会从另外两个人那里挖出来大部分内容。
“徐纪友……你是说,你们以前就认识?怎么认识的。”
“那时候我替人要账,经常有些老赖不还钱的,还报警,正好在城西徐纪友的辖区,一来二去的不就混熟了么。”
“那你们这次呢,跟货车纠纷拿到的赔偿,有一部分是分给他还有那个交警队协警的?总额有多少?”
雷霄摸着下巴听完王春雷和这个徐纪友结识的经过,因为王春雷讲的经历中,要账站场子那些都是属于灰色地带,现在法规不健全,也很难界定这种民间借贷的纠纷,王春雷也很机灵地抹去了一些不必要透露的经过,反正基本上无法定罪,警方并不喜欢自找麻烦,所以从这次敲诈勒索案子上新挖出来的,只有徐纪友这个线索。
雷霄示意左堂该记的记下,扰乱导向的那些杂七毛八的事情就略过,又鼓励王春雷说:“你这个叫检举有功,可以减刑的,我尽量给你申请,如果还有什么其他案情,也不要隐瞒,一并说出来,检举越多,对你越有利。”
王春雷哭的像个一百八十斤的孩子,他只觉得自己最近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抹完了眼泪,眼神变得决绝:
“我举报,我还被人打成重伤过!”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王春雷指着自己嘴里的金牙说:“雷队,你看这两颗牙,就是叫他们生生拔去了,还有,还有我腿上,也让他们攮了一刀!你们把我裤腿掀上来,就能看到刀疤......”
王春雷吃过的最大的亏就是在李锐和大波手里,他心想踏马的之前是想在县城这片混,不然老子会向你们低头?!现在都特么被抓了,当然是能多拉一个下水就多拉一个,更别说还有旧仇!
社会人翻起脸来当然毫不拖泥带水。
尽管是另外一个事情,跟他们碰瓷敲诈不搭噶,雷霄也不想听废话,直接问:“谁干的?”
“大波!还有李锐!”
李锐绝想不到自己进入警方视野是因为这件“小事”。
“哪个李锐?”
“就去年跟李庆丰小弟起冲突的那个,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听说李庆丰小弟被抓了,他没事儿。”
雷霄迅速把王亚东的案宗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说:“王亚东就是我抓的,他是因为枪击案才判刑,关于你和李锐,李锐和王亚东的情况,你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放心,我的案子一视同仁,不管涉及到谁犯法,一抓到底!”
王春雷一下警觉起来,左右看看,示意有些话不好说,毕竟听说沙四李庆丰他们在公安有人,事实也证明如此,否则李庆丰怎么可能在大雷子手底下逃脱。
雷霄皱眉,犹豫一下,起身走出去跟外面的警员打了个招呼,把摄像头关掉,又回来坐下,故作轻松地说:“不用紧张,就当咱们闲聊天。”
王春雷这才透露:“你们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李庆丰出事儿,听说就是大波他们干的!那段时间沙四都不敢在林邑待,后来魏德印还问我敢不敢干李锐他们,妈的以为老子第一天出来混的傻鸟吗?两句话就想让我给他们当枪头子使……”
其实外面的消息虚虚实实,真假都有,王春雷自己脑补了不少,沙四当时出走林邑可不是因为李锐和大波这几个他们原以为不入流的角色,而是一场扫黑行动下来,整个鲁南都风声鹤唳,林邑处于风暴中心根本不可能有容身之处,这场风暴没波及到王春雷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他被李锐揍了之后还处于比较老实的阶段,没冒头自然没事。
但是雷霄也懒得给他科普,骂道:
“我特码专门听你吹牛逼来了?先交待你自己和李锐的事儿,再说别的人!你被打是怎么个经过,前因后果,有什么证据,有什么证人,这些都说清楚。”
说是闲聊天,你还真当闲聊天了?这是公安局兄弟!
“哦,那什么,多给我几颗烟呗?”
“给!叽叽歪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