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号说完，兰德尔主管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他掏了掏耳朵：“大人，您刚才说什么？我可能听错了——”
十三号摇摇头：“不，兰德尔主管，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说错，卡萨巴萨斯程序确实是假的。”
兰德尔主管惊恐地看着十三号：“大人，这是为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因为他已经理解了十三号的意思。
……
管理局收押着无数的异常项目，也掌握了许许多多冗长复杂的仪式，十三号和兰德尔主管口中所说的220-卡萨巴萨斯程序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古怪的仪式一般都用来收押那些对管理局、对人类甚至是对整个地球都充满威胁的东西。
这些项目非常强大，强大到管理局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去收押它们。
其中一些仪式甚至非常残忍，血祭的情况时有发生，但管理局却不得不这么做。
比如对2845（牡鹿）的收押，就是如此。
2845是一只踏过群星而来的外星鹿神，对人类具有强烈攻击性，它可以随意的转化和重建物质，强大到足以破坏任何物理上的收押措施。
它唯一的弱点就是有些愚蠢。
所以，为了收押这只神鹿，管理局不得不进行残忍而怪诞的仪式，其中涉及血腥与牺牲，而这一切的目的只是欺骗它，让它相信人类要强于它——且只有这种仪式能够做到。
与愚蠢的鹿神相比，2317（诸界吞噬者）根本没有办法被欺骗，管理局也没有办法阻止那第七根锁链的断裂。
为了不让负责该项目的员工失去信心，管理局才搞出了这个所谓的220-卡萨巴萨斯程序。
这个仪式里有魔法要素，有宗教仪式要素，有fail-safe措施，一切都是那么的逼真。
但其实它对于收押那个巨大的人形怪物毫无效用，其真正目的只是在找到更持久的收押措施前，减轻小组成员的焦虑情绪。
仅此而已。
有一些仪式是为了骗别人，而另外一些，却只能是骗自己。
Area179站点的员工，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执行了这么多年的复杂程序，竟然是一个骗局。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种悲哀。
兰德尔主管瘫坐在椅子上，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十三号拍了拍他的肩膀。
能当上站点主管的，到底不是一般人，片刻之后，他又重新坐了起来。
“大人，您和杨博士这个时候过来告诉我这些事情，是不是——”
十三号点点头：“有许多证据都表明，它的最后一根锁链就要断了。而这一次，不管多难，我们都必须要阻止它。”
办公室里只有三个人。
十三号说完这句话，兰德尔主管和杨雪都忍不住地看他一眼。
杨雪说道：“十三大人，你给我看的那份有关2317的资料，应该不是真的吧，能不能告诉我，它到底是什么？”
“杨博士，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十三号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里带着些苦涩。
“不是我故意隐瞒，而是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管理局最高机密。2317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巨大人形怪物，它的真实身份，其实是——”
十三号停顿片刻，然后才说出了那个在整个管理局都属于禁忌的词语。
“——深红之王。”
深红之王。
大概只要对管理局有所了解的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而管理局工作人员，也都将它当做禁忌，没有人敢随意提起，讳莫如深。
可以说，它是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绝大多数管理局的人员都知道它的存在。
但却不知道它在哪里，到底是什么。
在张珏那个世界里，管理局所有的异常项目中，深红之王是否是最强大的项目或许有待商榷，但若论最具有讨论性的，逼格最高的，它绝对排得上号。
作为一名档案的爱好者，如果你不知道深红之王，不能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出门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
实际上的深红之王并不像十三号说的这样简单，但杨雪没有看过相关文档，所以不知道十三号其实仍没有告诉她和兰德尔主管真相。
或者说，不能告诉他们真相。
杨雪不疑有他，以为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个巨大的人形怪物，就是大名鼎鼎的深红之王。
但其实对她来说，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其实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要如何阻止铁链的断裂，阻止灾难地发生。
如果真如十三号所说，管理局对铁链的断裂毫无办法，那么知道真相与否，似乎也没有什么分别。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十三号再次开口。
“不瞒两位，其实管理局早已经找到了修复那条铁链的办法，只是风险太大，一直都没有实施。管理局一直认为距离第七条铁链断开仍有一段时间，如果强行修复，一旦失败，很有可能会立刻引发灾难，我们没有办法承担这样大的风险。”
十三号的语气非常沉重。
他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因为能力强，负责的项目大多数都是这种危险的东西，压力其实非常大。
只要一个决定错误，葬送的可能就是整个人类。
杨雪说道：“管理员大人，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和我们介绍一下你的方法，大家相互参考一下，有利无害。”
十三号点点头：“这正是我召集两位到一起的目的，兰德尔主管就不用说了，杨雪博士，在我告知你相关事情之前，得先提醒你，接下来你一切的所见所闻，都是管理局的最高机密，就算张顾问你也不能告诉他，能做到这一点吗？”
其实张珏对管理局的了解超乎十三号的想象，对这些事情，他甚至比十三号了解的还要透彻。
但无论十三号还是杨雪，都必须遵守管理局的规则。
杨雪经过一番思考，慎重点头：“我可以做到。”
接下来，杨雪和兰德尔主管乘坐十三号的车离开了179站点。
他们在上车之前被要求带上了一个黑色头套，耳朵里也塞了一个特别的装置，以保证他们目不能视物，耳不能闻声。
杨雪在管理局工作多年，接触机密也不是一次两次，但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
看来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确实是一个非常机密的所在。
杨雪和兰德尔主管两人先乘车，后乘船，然后乘飞机，途中至少更换了七八次交通工具，十几个小时之后才停下来。
途中他们只被允许喝了几口水，并在他人的帮助下上了一趟卫生间。
这么长时间，理论上他们可以到达地球的任何一个位置。
十三号用这样的方式防止他们定位到那个即将要去的地方。
两人的头套被摘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一间休息室里，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一些饼干和面包。
十三号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按照管理局条例，我不得不这么做，这里的条件有限，两位先吃点东西，半个小时后我带你们去见‘她’。”
杨雪和兰德尔主管都是在管理局工作的老人了，对这些保密程序早就习以为常。
杨雪不知道十三号口中的她说的是谁，想来也是极其重要的人物。
她和兰德尔主管吃了些东西，补充了一下体力。
半个小时后，十三号如约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一次他们没有被带上头套，在十三号的带领下，他们乘坐电梯一路向下。
电梯上面显示的数字是加密过的，杨雪并不知道她们下降了多少层，只是知道非常深，按照电梯的速度和下降的时间，他们保守已经下降了一千米，而且还在向下，就算是管理局，想要挖这么深，估计也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向下挖掘其实是管理局惯用的措施，许许多多的危险项目都必须深埋地下，很多站点都有这样的结构。
一方面可以防止那些异常项目突破收押，另外一方面，一旦收押失效，也可以在立刻启动fail-safe措施，而不必担心伤及无辜。
又过了几分钟，电梯缓缓停止。
电梯门打开之后，是一扇巨大的保险门，十三号验证了自己的手掌和瞳孔，大门发出呲的一声，缓缓打开。
大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有许许多多的工作人员在紧张地忙碌着。
实验室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玻璃房间。
房间里面躺着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一个怀孕的女人。
她赤身裸体地躺在里面，沉睡着，浑身上下都被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和电极。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大肚子竟然是黑色的，几近透明。
可以看到一个婴儿正在里面孕育着。
而在她的周围有七个独立的小房间，每个房间里有一名穿着D级人员服装的人，他们的身上同样有着各种仪器，神情都比较萎靡。
杨雪刚刚随着十三号走到房间跟前，其中一名D级人员忽然呕出一大口鲜血。
他似乎非常痛苦，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薅了一大块头皮下来，血淋淋一片。
几秒钟之后，他倒在地上，在抽搐中死去了。
而其他的工作人员似乎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有两个人进入到小房间把他的尸体抬走，将房间打扫干净，然后又有下一名D级人员被关进去。
在杨雪观察那个孕妇的短短几分钟内，就有两名D级人员死去，而且死状都非常惨烈。
十三号看着那玻璃房间内的孕妇，对杨雪和兰德尔主管说道：“她的编号是231-7。”
……
237项目是七位怀孕的少女的总称，分别以231-1至231-7命名，暗示对应《启示录》中待揭开的七印，一旦生产就会引发与揭开七印相对应的灾害。
231-1~6均已生产并死亡，并且他们生产的时候，都伴有灾难发生。
231-7是最后一个孕妇，她一旦生产，很有可能引起XK级的世界末日。
所以管理局以一个名字叫做蒙托克的程序进行压制。
杨雪他们看到的那些死去的D级人员，都是这个程序的一部分。
而这个蒙托克程序并不是欺骗性的，它是真真正正能够压制住231-7生产的仪式。
……
“也是七个。”杨雪喃喃念道。
十三号听到她的话，缓缓点头：“代表深红之王的数字就是七。”
杨雪听了之后，恍然大悟。
七根石柱，七条锁链，七个新娘。
而且不知是不是巧合。
两个项目的编号分别是231和2317。
兰德尔主管问道：“大人，这个孕妇和那根即将断开的锁链有关系吗？”
“是的。”十三号看着玻璃房间中的少女，“经过很长一段的研究我们发现，这个少女的血液，具有非常强大的封印作用，一些我们对付不了的东西，只要接触到她的血液，都会变得温顺。”
杨雪蹙起眉头：“因为某种意义上讲，她是深红之王的母亲？”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十三号叹了口气，“原本还需要研究和验证才行，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时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那第七根岌岌可危的锁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杨雪的眼神坚定起来：“如果，我是说如果，可行的话，我们要怎么做。”
“理论上，只需要将这名少女的血液涂抹在那第七根锁链，就能加固它的封印，在未来很长的时间，我们都不用为这个问题而担心，但你们知道，那个异空间中情况非常复杂，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负责运送血液的敢死队我已经选好了，现在，只缺一个领队。”
十三号说着，看了看杨雪和兰德尔主管。
他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就是要在他们之中选一个人。
其实讲道理，兰德尔主管是最合适的人，因为他的站点就是负责2317项目的。
但是他的年岁有些大了，已经不太适合做这种需要体力和执行力的工作。
杨雪思考片刻，说道：“我曾经在幻境中见过2317里面的样子，这个工作就交给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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