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的九层琉璃塔一出,更是让人群惊爆起来,无不拍着手叫着绝。
司登汉面上是得意和鄙夷皆有,他朝何万铭瞥了一眼,心道:世家与暴发,不同之处就在此,金子算什么,他这琉璃塔才是美不胜收,富贵与内涵皆有。
而观景台上的其他大户们,这时候也开始各自上前奉承。与司家熟的就夸司家,与何家熟的就夸何家,中立的就两边都夸,谁也不得罪。
司登汉与何万铭忙着与众大户的当家应酬,小辈女眷们则继续看着后面出场的花灯。
只见琉璃塔后,陆陆续续走出了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花灯。
有玉石雕成的一百零八个仙人聚会,形态各异,令人叹为观止;
有血石雕成的上古神兽,高大威猛,也令人拍手叫绝;
甚至还有四丈余长的龙凤戏珠的缂丝,栩栩欲活,像是下一刻就能从那丝中飞出来。
各种争妍斗艳,接连出场。而随着出场越往后,新奇与华丽也逐渐减少。老百姓们也从最开始的惊艳,到慢慢平复。每年皆是如此,头部几家值得一看,后面的,都是越来越没看头。
群众的热情,渐渐褪去。
“又是纸糊的,去年好像跟这盏也差不多吧?”
“哎...没意思了没意思了,能入眼的都走过了。”
“我还想去看那琉璃塔,还有那缂丝,龙凤织得太美了,这没有一年工夫出不来吧。”
“呵~这么多人,你能挤过去,算你本事。”
人群开始焉哒哒无力,看着那些越来越普通的花灯,甚至连叫好都没了。
没办法,对比成伤害,已经见识过最华丽的,这后面的,若无法超越,那再好也是无趣。有人甚至喊着“让一让”,想离开。
不过亦有人想坚持到最后。
“山阁是排在最后一位吧,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好奇,想看看他们能拿出什么东西。”
“能拿出什么来?真要是好,也不会排在最后一位,去年最后一位,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纯粹是丢脸。”
“那我也好奇,毕竟是破例让他们参加,是驴子是马,总要瞧了才知道。”
有人因为这些话,又放弃了要走的念头,当然,亦有些人坚信越到后面越没有看头,于是追上了前面的花灯,想要再去见一见那些华丽之物。
城门楼上,曹参见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往内室走,准备去休息片刻。
花灯游街要走三个多时辰才能走到外城门口,他只需要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坐马车去接关王就行了。
这也是惯例,后面那些花灯对城楼上的人来说都无所谓,他们见惯了富贵,自然没有老百姓的那份儿好奇,所以看什么都无聊,顶多是对那花样手艺感叹几分。
于是在曹参的带头下,其他属官也跟着起身,进到城楼内室休息。
观景台上,大家已经看到州牧带头离开,有些人坐不住了,却又碍于司何两家,不好直接走,只能坐在凳子上打瞌睡。
更多的人则是彼此闲聊起来,至于楼下是什么情况,大家压根儿都没看。
城门口,负责喊序的人也没什么力气,机械的一个接一个,最后终于喊道:“第二十位,刘家。”
“倒数第二家了。快了快了,下一个就是了。”想要一探究竟的百姓们,又生出了几分热情。
刘家的家丁抬着一盏龙形纸灯走出来,果然,不愧是倒数第二位。围观的老百姓们意料之中的失望,有人甚至喝起着倒彩。搞得刘家家丁面上臊得通红,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而刘家走出后,所有人都揣着最后一点儿好奇,盯着城门口内。
“诶?怎么没看到人,不是说还有山阁吗?”
“对啊,怎么不见人,难道放弃了?”
“不能吧,这若是放弃,那就成了全城的笑柄,他哪怕是找个花魁跳个舞,也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吧。”
喊序的衙役等刘家走出一段距离后,依旧是机械地懒洋洋喊了一句:“第二十一位,山阁。”
他的声音并不大,远处的百姓都没有听到。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城门口位置。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眼见刘家已经走远,而城门口,却依旧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
人群开始叽叽喳喳躁动起来。有些人甚至耐不住性子,吼问:“什么情况?还出不出来?”
“对啊,不出来走人了。”
“还有没有啊?别浪费我们时间。”
观景台上,一直在关注着动静的司家与何家,此时也都一脸不解。何老太更是直接站起来,走到了最前面,喃喃:“这山阁怎么还不出来?”
城门口,喊序的衙役正准备等最后一家走出后,就下班去,可等了片刻,却只等到远处老百姓的躁声。城门内,却迟迟不见动静。
他往内一瞧,里面除了两排火把照亮,哪里还有什么人。
什么情况?衙役也一脸懵,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有人缺席,即便是最后一位,那也是莫大荣耀,这山阁不会真蠢到缺席吧?!
围观的老百姓,不满和指责声越来越大,最后也不知是谁带了头,“走了,没人了,肯定是缩头乌龟,被前面的吓傻了。什么山阁,狗屁都不是。”
“我听说这山阁阁主还挺厉害的,是个神一般的人物,不应该吧。”还有人不死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管这么多作甚,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看里面,都没人了。走了走了,走快点,还能再看一眼前面的琉璃塔。”
人群渐渐开始撤退。
观景台上,因为司家与何家的关注,其他大户也都站起来,都在奇怪山阁去哪儿了。
何老太忧心忡忡,“是不是出事儿了?从昨天到今天,申儿就一直没回家。肯定是出事了。”
另一头的司登汉司朝仁也是心里一咯噔,司文植从昨天到现在也是一天没回家,只是派了人传话,说是他们在师傅家里。难道真的出事了?
司登汉心头一紧,忙吩咐下人道:“快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何老太也揪着心,吩咐下人赶紧去打探。
而就在两家纷纷派人去打探情况时,空中忽然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声音之大如在耳边。
楼上楼下,所有人都被这鸟鸣给停了下来。
这声音,是从未听过的鸟鸣,而更叫他们奇怪的是,这声音,如在耳边。
所有人开始东张西望,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恰在这时,不知谁高呼了一声,“快看,上面。”
闻声的人群纷纷抬头,而下一瞬,这些人陡然惊叫起来。
“快看,快看天上。”
“天哪,那是什么?那是鸟吗?怎么那么大?”
楼下的百姓们,无不是惊惧、震惊、不敢置信。
观景台上,司登汉、何万铭及其他人,更是纷纷从凳子上弹起来,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飞奔围去了观景台护栏墙。
所有人,都震愕地看着上空位置。而城门楼上,休憩的曹参等人,也被这躁动声惊扰。
曹参正靠在椅子上小憩,不悦皱眉:“外面出了什么事?”
小厮连忙跑出去探问情况,不一会儿,又回来,有些怯意,“回大人的话,楼下的百姓都盯着城门楼看,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曹参眉头一拧,每年这天,最容易出踩踏事故,遂想了想,坐起来,往外走去。其他属官,也都起身跟上。
楼下的无数百姓,像是被定格了一般,盯着城门楼,或者准确的说,是城门楼顶。
曹参疑惑不已,身子稍稍探出一些,想要看看上空有什么。其他属官也跟着往上瞧,而就在这时,一个巨大黑影自他们头顶迅速飞过。
黑影过于巨大,几乎罩住了半个城楼。曹参一时骇得心头发凉,虽还未看清什么情况,却隐隐觉得危险,连忙喊了一句“卫兵”。
一直在待命的城卫兵举着长枪,围在了城门楼墙处,站了两排。楼上,所有人都惊惧地看着那黑影飞过。然后,完完全全显露在他们眼前。
一只五六丈宽、十来丈长的金黄大鸟,正缓缓扇动着五色斑斓的漂亮羽翼,在城门楼的正前方盘旋。
大鸟浑身金黄赤红,尤其是那一把闪着金光的尾翼,漂亮无比。其身形硕大,可飞舞却如飘带一般自由,上下左右旋转,活像是在舞蹈。
优美,漂亮。
曹参目不转睛看着,浑身一阵寒栗,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庞大、美丽,却又浑身透着神圣的鸟。
“这是凤凰,这是神鸟凤凰。”城楼上,有见多识广的属官,惊惧地跌坐在地上,指着大鸟喊。
而他这一喊,立马点醒了曹参。是的,这是凤凰,这是凤凰。他在古书上看过。
“凤凰降世,天佑我银州,天佑我大夏。”有人已经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
曹参惊愕呆滞,半响,才急喊:“所有人收起兵器,退下。”
而城楼下的老百姓,有人也认了出来。一时间,整个城楼附近,像炸了锅。
“凤凰降世,火鸟凤凰降世了。”
“这是神明,是神明降旨。”
他们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远处的人,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看过来,而惊呼声,也像海浪一般,一声高过一声,一声远过一声。
观景台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或痴迷、或呆滞、或惧怕,又或不敢信。
而那偌大的神鸟凤凰,正在空中自由盘旋,并渐渐下落。
站在高处的人,这时候终于看清了。有人惊呼道:“快看,凤凰背上,有人。”于是所有人聚焦看过去。
只见凤凰头顶上盘腿坐着一名银白服饰的女子,而其身后、在凤凰背上,还整齐站着十多名少年,一个个身着银蓝劲装,在火红的凤凰背上,十分惹眼。
有人认出那凤凰背上有自家孩子,都激动地与周围人炫耀,“那是我们家少爷。”
而就在这时,忽然自城门楼顶上划过两道银光。两道银光如流星一般飞快划过,最后落在凤凰左右。
何老太双目一瞪,激动得浑身颤抖,“那是不是申儿?那好像是申儿?”
何万铭与何盛韬也都定眼一看,同样是惊惧。那银光,可不就是何云申,此时他正站在一柄剑上,悬浮在凤凰左侧。而其右侧,则是司文植。
那边的司家也看到了,司朝仁更是激动地叫起来,“是植儿,植儿在神鸟身边。”
无论是观景台上还是楼下,又一次炸开了锅。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惊呼,有人甚至过于激动而痛哭起来。
而随着司文植与何云申的到位,神鸟凤凰开始扑扇着翅膀,沿着红毯低飞而去。
凤凰背上的少爷们,开始舞剑,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像是画里刻的一样整齐,没有多一丝,也不少一毫,剑舞优雅中又透着凌厉,十八人挥舞起来,气势亦是不小。
而两侧的司文植与何云申,像是护法似的一左一右,双手负背,跟着凤凰的速度,在沿途所有人的惊呆石化僵硬哭喊中,自豪地飞进越来越多的人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