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说了梅丘的打算之后,文森特出奇的转动起了并不算睿智的脑筋,想出了野外拉练的主意,于是城堡里的甲士们便集合起来,开始了远行的准备。
后厨里的胖厨娘不明所以的看着要她立即离开城堡的亲卫们,指着锅里炖了一半的仰望星空以家主还未进餐为由严词拒绝,随即便被四名满脸肃杀的亲卫抓住整个抬起,抗在肩头上喊着号子一起往大门外走去。
正在烤面包的胖小子看着被抬走的母亲,又看看围在自己身边的甲士们,很是干脆的站起了身子,走的时候还不忘往怀里揣了几根刚烤好的白面包,还未出门就已经往嘴里塞了一条。
文森特走了,带着二十名甲士,踏着整齐的步子,抬着不断叫嚷咒骂的胖厨娘,犹如出征一般慷慨激昂,队伍的后边跟着一个吃面包的胖小子,因为太胖走起来一颤一颤的。
在文森特的设想里,今晚是肯定不能回来的了,明天能不回来也最好不要回来,他甚至让每一名甲士都带好帐篷和干粮,做好在野外宿营半个月的准备。
梅丘静静地坐在轮椅上,聆听着甲士们远去的步伐,他的手中握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身后的桌子上燃着几根蜡烛。
文森特特意把他推到了大厅正中央,正对着门口的方向。
“放心吧家主,只要您在这里一坐,赫萝大人一进门就能看到您,到时候您就把这束野花一送,和赫萝大人一起吃顿烛光晚餐,这事就算成了!”
梅丘回想着文森特离别时的话语,在兴奋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的期待,亲卫想必觉得自己一定能将赫萝一举拿下了,不然都对不起他特意布置的场地。
新采的野花有种淡淡的清香,闻起来有种提神醒脑的感觉,搭配着点燃的蜡烛,倒是凭空生出几分浪漫的气氛。
【不过,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梅丘将野花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新的花香透满了他的鼻腔,给他渐渐腐朽的身躯注入了新的活力,他甩了甩头,努力地保持着头脑的清醒,而后将野花放在轮椅的座位上,身子前倾伸出左手撑在地上,然后慢慢滑出了轮椅,全身趴在了地上。
他匍匐在地左手使劲的勾住地面,一点一点的扭动着腰身,艰难地划出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半圆形,完成了头与脚的转向。
由面朝大门到背向大门。
他扬起头,暗淡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一个个微弱的光点,那是蜡烛发出的光芒,不仅显示出了桌子的位置,更帮他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在烛光的正后方,是一座通往二层的楼梯,二层的尽头是一座装有财富的小金库,里边有可以让他恢复健康的黄金。
当然,只是或许而已,毕竟现在所要尝试的方法只是一种设想,系统从没向他保证过可以恢复健康。
之所以让城堡中的众人回避,也是为了不让大家看出端倪,毕竟他的自救方法或许会发出剧烈的声响或者大片光芒,以及其他非同一般的现象。
他努力的伸出左手,牢牢扣住砖缝,用力的收起臂膀,一点一点的拉动着整个身躯。
伸手,收臂,再伸手,再收臂,他便如此一点一点的前行着。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虽然所有人都在尽力的掩饰着他的病况,但梅丘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贤狼哭泣的样子,即使面对着数以万计的血色以太都未曾皱过一下眉头的赫萝,竟对他流下了眼泪。
她一定很伤心吧。
只要一想到贤狼无助的样子,梅丘的心就如碎裂一般疼痛起来,甚至压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自从在相遇的那个夜晚,那个命运的时刻邂逅之后,梅丘便已经认定贤狼将是自己一生的挚爱,他暗暗发誓要让赫萝幸福快乐,要让她的嘴边常挂笑容。
【又让她伤心了啊。】
他自责着,咬紧牙关,身体与地面之间剧烈的摩擦着,发出阵阵剐蹭的声音。
身为身体的主人,他当然能够感受到身体状况的糟糕,只是一个随意的动作便可以引发全身骨骼的脆响,萎缩的肌肉也不停地颤抖着。
但是他还是要继续前行,为了心爱的姑娘,为了守护她的幸福与快乐。
再一次伸出了手,碰到了几块台阶,他笑了笑,该上楼了。
唯一能够动作的左臂猛地抬起伸直,狠狠的抓紧一块台阶的棱角,然后他便再次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拉上台阶。
这是一个高南度的动作,难度之大远远超过在平地上拉动身体,不但要克服来自及地面的阻力,更要与全身的重量相抗衡。
他竭力坚持着,拼命一般的收缩着左臂,虚弱的躯体超负荷的运转起来,仅仅几个起落便已经透支了所有的体力。
于是他无力的瘫在台阶上,坚硬的棱角卡着他脆弱的肋骨,冰冷从石台上涌来,顺着他的皮肤溜进了骨头。
他咬了咬牙,真疼。
梅丘剧烈的喘息着,空气顺着气管传到了残破的肺,气流与血肉不断地磨合着,发出风箱一般的声响。
【我大概是上不去了。】
虽然身体中还残存着些许的力量,但糟糕的身体状况与剧烈的疼痛让他凭空生出了些许放弃的想法,这些念头一出现就如滴入水中的墨水一般不断污染着原本清澈的意志。
他低着头,把额头抵在右臂上,竭力的喘息着,试图将那股可恶的念头赶出脑海。
然后,他便看见了希望。
起初只是余光瞥到,然后他惊喜的抬起了头,双眼几乎贴在了小臂上,用力地直视着右臂的手腕,才发现一直混沌的双眼之中,竟然出现了一抹粉红色的模糊残影。
那是一条粉红色的发带,系在他的右腕上。
他的双眼早已经看不见东西了,除了光以外什么都感受不到,但在这个空旷的大厅中,在这个冰冷的石阶上,在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他却看到了比光芒还要耀眼的存在。
他笑了起来。
“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啊。”
于是他便又突然坚强起来,连身体都不再那么疼了,聚起了浑身的力量再一次的拉动着身体,发起了此生最为猛烈的冲锋。
【我,绝不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