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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克仍然记得突破战列骑士时的情景,当心誓发出的那一刻,璀璨的白光冲天而起,将遍布于周天的黑暗驱散,于是他的前方一片光明,恍如置身于一个崭新的世界。

自从一百五十年前,在蜕凡之路上发下了守护全人类的心誓之后,他就一直信守着自己的诺言。

匹克从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伟大的事情,他只是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坚持而已,有无数的骑士像他一样恪守着名为信念的底线,在骑士道的指引下,担负起整个人类族群的重担。

他陡然睁圆双眼,迸发出犹如实质的怒火。

“斗气在上!你怎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即便是玩笑,都实在是太过分了!”

匹克已经出离愤怒了,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虚弱身躯在怒火的烘烤之下竟然再次动作起来,他一把探过身子站立在地,伸出手狠狠的抓住了黑影。

“不要忘记,你也是骑士,也曾在蜕凡之路上发出过誓言!”

无数的寒冰从黑影中显露出来,顺着黑暗一路蜿蜒,但雷霆骑士却依旧不为所动,紧咬着牙关,任由寒冰将自己的右臂全部冰封。

当寒冰攀上匹克的肩头之后,黑影才缓缓开口。

“当然,我发过誓的。”

黑影发出一阵波动,由实化虚,他轻轻的一个错步便离开了床边,只剩下独自站立着的匹克。

此时的雷霆骑士已经有大半个身子被寒冰所覆盖了,他的周身都鼓起了条条狰狞的青筋——这是长达二百年不懈修炼之后,所残留下的最后成果。

但即使如此,他却仍然无法摆脱冰封的束缚。

“愤怒?迷茫?亦或是...彷徨?我理解你此刻的感受,毕竟,我刚刚也是这般被丰饶女王轻易击败的。”

黑影直视着匹克犹如喷火的双眼,发出沙哑的声音,“但是愤怒虽然可以增加你的斗志,却无法让你在实力上获得丝毫的突破,你之所以会产生这般屈辱的心情、这般强烈的情感,最终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无力而已。”

当黑影说出“无力”二字之后,匹克眼中的怒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下来,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他的双眼再度回归于暗淡。

几许微弱的烛光照在他结冰的身上,将他的周身点缀出晶莹的光芒,他低垂着头颅,直视着自己的消瘦的身躯。

那里,只剩下一层包裹着骨架的皮囊了。

“不必在意你的身躯,那只不过是有限的肉体而已,吾等骑士真正应该引以为重的,乃是无限之精神啊!”黑影再次出声。

“我们依靠着蜕凡之路上所发下的心誓让精神变的坚固,从而调动斗气,于是精神逐渐稳固,而斗气也越发磨合,可这一切在达到平衡之后便再度停滞不前了,犹如容器中的水,生不出丝毫波澜。”

他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所以,我们需要打破容器!”

“打破?”

“是的,背弃你曾经许下的誓言!打破你为自己制造的桎梏,不破不立。当然,即使是战列骑士,也不是每一个都能抵御住誓言崩坏的反噬的,只有少数最为坚定的骑士才能完成蜕变,达到更高的层次。”黑影的声音波动起来,似凄凉,似嘲讽,“何等有趣啊,将誓言奉若性命者的前路,竟也只有弃誓或者死这两条而已。”

黑影再次膨胀起来,无数的阴影从他的本体散发出去,刺骨的寒冷从阴影中散发出来,向掌握着雷霆的骑士宣示着黑暗与寒冰的伟力。

“选择吧,【雷劫】,是想突破迈入新的境界,成为掌握有伟力的强大骑士,还是就此结束自己的人生?”黑影一路后退着,直至完全淹没于黑暗之中,他同黑暗连为一体,于是黑暗便成为了它的本体。

沙哑的声音不断回荡着,从四边八方一起发出,激荡着匹克的精神,试图逼迫他做出抉择。

刺骨的寒冷不断从覆盖于骑士体表的寒冰中散发出来,蔓延到了匹克的身上,他一度想要调动斗气驱逐寒冷,但在往日里如指臂使的雷霆斗气,此刻却全都蜷缩到了丹田之中,任由匹克如何呼唤,也不见回响。

【已经...到极限了吗?】

匹克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他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冲破世间所有的虚妄迷茫,保持着勇猛精进的态势,将名为骑士道的信念与责任贯彻到全部的人生之中。

但是此刻,一切都崩塌了。

他的意识必然已经出现了涣散,所以衰弱之后的精神就再也无法调动斗气了,若非早已将身体中的雷霆斗气全部磨合完毕,此刻的他便已经被失控后的狂暴斗气整个撕碎了。

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匹克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坚持,取而代之的是刻骨铭心的痛苦。

“我还能依旧守护人类,效忠艾伦家族吗?”他问道。

“当然,你还是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黑暗中传来声音,“但是,也只是随心所欲,毕竟,自真实之变后,你便再也不能许下任何的誓言了。”

房间中安静下来,只剩下匹克的呼吸声。

他理解黑影所说的意思,如果说突击骑士与战列骑士之间最为根本的转变是心誓与斗气,那么战列骑士与无畏骑士之间的区别便是伟力。

只不过,代价便是打破曾经的誓言。

这是一个痛苦的抉择,是将曾经引以为傲的坚持全部击碎。

匹克的呼吸紊乱起来,他剧烈的呼吸着,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场景,从决意走上骑士之路的憧憬,到成为突击骑士的喜悦,再到蜕凡之路上的坚定...

最终定格到了弗朗西斯的脸。

【那是个好孩子。】他想,【只是还需要我再帮他一程。】

沉重的呼吸声渐渐平复,匹克抬起了头,直视着眼前的黑暗。

“完成突破,需要多少时间?”他问。

“不会太久,虽然在蜕凡之路上凝固骑士道需要长达数月的时间,可让它破碎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如此便好。”匹克点头,苍老的面容堆起了一条条深如沟壑的皱纹,即使是声音都透着骨子里发出的疲惫,“我已准备好了,告诉我突破的方法。”

在生命最后的时刻,视骑士道高于性命的坚毅骑士,打破了自己曾经发出的诺言。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他以沉默为遗言。

突然间,剩余的烛光全部熄灭。

黑暗涌动,于一瞬间包裹住了匹克。

沙哑的身影于黑暗中传来。

似是在为一个灵魂的堕落而哀叹。

“从今以后,你的荣耀消失不再。”

又好似在为一个同胞的诞生而欣喜。

“自此刻起,你的勇武日趋昌盛。”

最终,所有的阴暗都沸腾起来,天地间再也没有一丝杂色,只剩下了纯洁无暇的黑暗。

以及沙哑的声音,“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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