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丘有些意外。
黎明宫的名声虽大,其实也只是个符号化的代表,这座盖伦特最为重要的宫殿象征着人类族群对于斗气的不懈追求,但并不意味着国王就要常驻其间。
事实上,按照黎明宫的保存程度,这座近似于危房的悠久宫殿已经不适于常人居住。
它唯一的用处就是充作突击骑士的晋升之所,给予骑士们精神上的力量。
他推开陈旧的石门,望着里面的偏殿。
同样宽阔的面积,但却不像正殿那般宽绰。
昏暗的宫殿内,无数闪耀着微光的白色蜡烛冒出一朵朵跳跃的火花。
在烛光的照耀下,一座座由白桦树打造的棺木整齐的码放着,由远及近,占满了地面。
梅丘的目光越过一排排棺木,注视在了彼端的老人身上。
狮鬃般的金发,高大魁梧的身材,腰间悬挂着斩杀天灾的长剑,他端坐着,目光飘忽,少顷,抬头与梅丘对视,曾经映着狮子的瞳孔竟然有些虚散。
“精彩的演讲...很少能有战列骑士讲出心中所想,比起演说,大家更倾向于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决议。”
老人的视线略过梅丘的脸,定格在成排的棺木上。
按理说,老友间的再会无需过多客套,但是梅丘却觉得对方的目光是那么的陌生。
“他们是盖伦特最勇敢的孩子,从北域战场上凯旋而归的英雄,但是却倒在了蜕凡之路...”
梅丘端望着近千棺木,张了张嘴,却一时无言。
他还记得金狮王率领骑士团向兽人军阵发起冲锋的景象,300名战列骑士与3000名突击骑士一起高举长枪,在斗气的包裹下,向着企图灭绝人类的天灾发起最英勇的冲锋!
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骑士团,无论从战力还是规模上都完全超过晨曦时代建立以来的任何一支军队,在成军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被写入了史书之中!
这是独属于骑士之国的荣耀,也只有在骑士之王统率下的盖伦特王国,才有能力在天灾降临的第一时间组织起这般强大的战力!
然而,这支军队已然化为尘土。
战列骑士伤亡惨重,而幸存的突击骑士也在之后的晋升之路中纷纷陨落,偏殿中的上千口棺木就是他们在世间的最后遗留,在此之后,就只能从史书中缅怀这些从天灾手中扞卫人类族群的英雄。
梅丘踱着步子,漫无目的的游走在棺木之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与他并肩作战。
战友的定义总是模糊而又暧昧,在战场上高喊同生共死时大多发自于真心,但是在得胜之后却也往往彼此不相往来,只是,与他这种西贝货不同的是,骑士们总会记住自己的诺言。
他望着被烛光环绕的棺木,悠悠一叹,这些曾经的战友,已经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在北域之战前,当我拔剑发出征战命令的时候,我已经预见了这样的景象,战争会带来伤亡,战士总要死在战场上,而不是床榻里,不是家人与子孙的环绕与哭泣之中...”
金狮王站起身子,在正中的走道缓缓前行,他穿过了一口口印有各式徽纹的棺木,最终在一口雕刻金狮徽纹的棺木前停住脚步。
“但是逝者已矣,生者总要负重前行,活下来的人就应该担负责任...”
梅丘顺着金狮王的目光望去,看见棺木上纹着一行大陆通用语:
突击骑士索隆.范博帕,陨落于蜕凡之路
他的脑中忽然翁的一声。
索隆.范博帕...
这是金狮王仅存的儿子,也是多米尼克斯的父亲。
虽然没有多少存在感,但他一直被认定为盖伦特王室的第一继承人,也正为了保证国王身后的稳定传承,金狮王的独子才会一直停留在突击骑士,未向蜕凡之路发起冲锋。
可他却死在了这里...
这固然说明了盖伦特王国对于战列骑士的需求究竟到了何等急迫的地步,不过,除此之外,显然还意味着更多且更可怕的信息。
金狮王年事已高,但是众望所归的继承人却又陨落...
梅丘已经预见到一向以稳定着称的盖伦特王国一定会陷入动荡之中,王室继承人的改变一等会伴随着利益集团的变更...
正在这时,金狮王的声音再度响起。
“虽然【棂星】阁下对我说,命运虚无缥缈,凡俗难以捉摸,但有时候,我还是觉得造化弄人,就如现在,所有谨遵骑士之道,坚守信念的英雄尽都逝去,而贸领英雄名号的,却都已经背离了骑士的道路...”
他转过身,正对梅丘,涣散的双眼逐渐凝视,再度唤醒了狮子般的威严。
梅丘感觉面前的凶兽正在逐渐清醒,正在从困顿中复苏,他能感觉到金狮王身体内压抑着的,紊乱的气息,正如曼特所说,骑士王在北域一战中身负重伤。
但这并不是轻视对方的理由,毕竟,受伤的猛兽才最为致命。
梅丘心中一凛,明白了一直环绕在心间的违和感处于何处。
显然,金狮王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发展计划,敏锐的狮子已经洞察到这计划对于破旧的,人类诸国的威胁!
不愧是传说中的骑士王!
“我不认为无畏骑士是违背骑士之路的叛逆,将骑士道崩碎融入斗气以提升斗气质量,使斗气媲美伟力,无畏骑士填补了人类族群欠缺的高阶战力,正如您的存在守护了盖伦特王国...”
他直视着那双威严的双眼,在王权威严面前毫不退缩。
“而我所做的一切虽然与其他战列骑士不同,但却是为了生灵的发展,战列骑士贯彻信念,只有我将这信念付诸于行动。”
“轰!”
一股磅礴的威压从金狮王身上涌出,铺天盖地,牢牢锁定住了梅丘,大殿在颤抖,阵阵尘土从殿顶落下,棺木剧烈抖动着,似乎就连其中英灵都感到愤怒。
“你在侮辱这世上最勇敢的战士!”
金狮王咆哮着,发出滔天怒火,浓郁的,近乎实质的青色斗气从他的身上散发,融入到了空气之中,下一刻,死静的空气活了过来,喧嚣着汇集在一起,发出如刀一般凛冽的锋芒与寒意。
梅丘感觉自己被牢牢锁定了,被恐怖的威压重重包裹,无数风刃悬垂在半空,攒动着,等待进攻的时刻。
“如此,就请用实力说服我,阿尔诺阁下!”
金狮王伸出右手,风集聚着,组成了一把青色的长剑。冷冽的目光望着梅丘,除却王者的威严以外,不带一丝情感。
“动手吧,堕落的魔法师,无论是斗气还是魔法,我都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