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树已经奄奄一息。
繁茂的枝叶如雨一般坠落血海,树皮与枝干脱落,将血水激起无穷涟漪。
而在水面之下,汹涌的血之力正沿着水流钻入泥土之下,啃噬着世界之树的根基。
如苍穹般辽阔的树冠已经出现了数角天缺,而发达的根系也在渐渐消融。
而它的本体则在血拳的打击中几乎崩落,虽然依然挺拔,但却发生了明显的倾斜。
为了诞生果实,它亲手打破了“唯一”的概念,将自己从生命之源的理念中剥离。
现在的它也不过是一棵树而已。
异常巨大,但却仍要面对死亡的树。
虚空中,两道身影并肩而立,目睹着世界之树最后的景象。
这棵伟大的参天巨树,终将在今天迎来最终的归宿。
两人都是见惯生死的存在。
在发下了灵魂之誓后,更是超脱生死,达到了永生者的序列。
然而,同样是永生序列中的伟大存在的陨落,仍旧让他们心中泛起悲伤。
这无关于立场,也无关于彼此间的其他交集。
只是,当本应永恒的生命坠入死亡,观赏着即将凋零的生命之花,那凄美的终焉,总会引起心中的共鸣。
“喂!”赫萝突然高声喊道,“伟大的生命之树,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她望着倾斜的巨树,酒红色的眸子映着树影。
“伟大的存在哟,如果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请说出来吧,纵使要走向生命的彼端,也请不要心存遗憾!”
梅丘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阻止赫萝的行为。
事态总在不断发展,但真相却总是被迷雾这样。
在这场关乎着炼金文明最终命运的战斗之中,世界之树所扮演的角色已经不再重要了。
它只是个即将陨落的巨树,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一根纤细的枝条从树干上浮起,越过无数枯萎的枝干,向着赫萝所在的方向奋力一甩。
枝条顶端,唯一还保持着绿色的叶片突然脱离,伴着莫名的轻风,乘风而起。
漂浮在空中的血拳完成了又一次的蓄力。
汹涌的血海彻底安静下来,越来越多的血水逆流而上,汇聚到血拳之中。
很快,一枚异常庞大的拳头悬浮在半空中,拳锋对准树干,准备着最后的攻击。
风越来越弱,渐渐停歇。
树叶随风飞舞,飘零摇曳。
一只洁白无瑕的玉手伸出,将翠绿的叶片接住,将它捧在手心,随即贴在耳边。
“咱知道了。”
面色沉重的赫萝侧耳倾听着,生怕漏过一丝信息,久久之后,才将叶片收回手心,郑重对世界之树颔首致意。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咱可以帮你实现。以【九芒星】中【丰饶】的名义,咱一定会善待你的孩子!只要它不再试图干涉生灵的意志,伊甸园中便永远都有它的一席之地!”
回声在天地间回荡。
掠过世界之树,掠过血海,覆盖着神弃之地的每个角落。
主干上,那根纤细的枝条轻轻摇晃着,随风飘舞,随后贴在树干上,再也没有半点动作。
空间在震荡,密布在世界之树周围的空间裂痕快速延展,相互交错,紧密相连。
空间越发动荡。
每一次呼吸后,都会有新的碎片从空间中剥落。
如果说,神弃之地是世界之树的根基,那么世界之树便是这方天地的基石。
双方互相依存,互相成就。
任意一方的陨落都会导致另一方的崩坏。
一扇空间之门凭空浮现在梅丘与赫萝的身边,豁然中开,露出幽蓝色的空间隧道。
静谧的空间之光荡漾着。
与即将崩溃的世界之树和这方世界不同,空间隧道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定祥和。
只要迈出一步,他们就可以摆脱这个即将陨灭的世界。
“看来,有人担心咱们的安全。”
赫萝抿嘴一笑,露出手中翠绿如玉的叶片。
“希望咱们早点离开,不要再提这个世界产生交集。”
只是,就连她自己都明显不相信这个理想化的解释。
那轮酒红色的眼眸,已经蕴含怒火。
[棂星]没有杀死他们的打算。
她只想将他们赶走,赶出这片空间。
梅丘犹豫着,望向世界之树,还有更远方的天空——镶嵌在穹顶的石盘上,还承载着数十颗血红色的晶石。
这些半成品的贤者之石耗尽了炼金文明的血,现在,就连赫敏丝乐和世界之树的生命都走向了尽头。
“她就在血海之下。”
一阵挣扎之后,梅丘望着下方的汹涌的血海。
或许凭借着这具新生的躯体,只要一个猛子,他就能直接扎到[棂星]身边。
“不,已经晚了,这片空间即将崩溃,就算是你和咱联手,也不可能毫发无伤的从空间崩溃的余波中逃脱...”
赫萝摇了摇头,伸手抓住梅丘,制止了他的冲动。
“不要让愤怒蒙逼理智,也不要让暂时的得失左右自己的判断,无论是咱和你都需要冷静。”
她顿了一下,眼中的愤怒黯淡下去。
“走吧,留在这里,只会让大家都不好过。”
梅丘感到那只自己的手腕越来越紧。
那只白皙的秀手越发用力。
他抬头,看着悬挂于天际的血拳已经有了下落的趋势。
等到这枚巨大拳头砸落在世界之树上,巨树与这方天地便会陷入虚无。
“好。”
他不再抵抗来自手腕的约束,转身与赫萝一起踏入空间隧道,只是,在即将消逝的前一刻,心中闪过的念头让他高声喊了出来。
“你要记得赫萝的誓言,那也是我的誓言,如果你还自诩为卡尼迪家族的一份子,就请帮我们完成那个约定!卡尼迪家族不会放弃自己的家人,也绝不会忘记自己的誓言!绝对不会!”
幽蓝色的光泽闪过,将两道身影吞没,只剩下一道越来越弱的回音,随风飘荡。
“绝对不会...”
“不会...”
“...”
空间之门消失了。
蔓延在空间中裂痕串联在了一起,形成了密集如蛛网的景象。
攀爬到顶峰的血拳停止了一切动作,少卿,缓缓下落。
空间崩坏了,所有的一切尽皆崩坏。
神弃之地归于虚无。
炼金文明,就此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