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的余威彻底消散之后,春天的气息便会在大地之上蔓延。
来自极东方无尽之海的温暖空气会毫无保留的向西掠去,唤醒沿途沉睡的生命。
不过,伴随着过去的一年中发生的大事件的遗泽逐渐显现,亘古不变的规律逐渐发生了新的变化。
在这个乍暖还寒,万物复苏的初春时刻,在大陆的北方,竟然有一片辽阔的土地已经迸发出了勃勃生机。
北域,寂静草原。
暖风吹拂,云淡风轻。
驼鹿们低着头,悠然啃食着青草,庞大的躯体彼此交织,几乎覆盖了整片大地。
显然,在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之后,这个顽强的物种已经成功从濒临灭绝的境地中挣脱而出,再度兴旺昌盛。
高耸而繁茂的青草不但茁壮了鹿群的规模,更让栖息在此间的土着获得了新的狩猎方法。
就在此刻,在驼鹿群边缘的土地上,零零散散徘徊着几十名诺德汉子,正如狼一般伏在草丛之中。
狩猎即将开始。
突然,高大的驼鹿停止了进食的动作,抬起头遥望远处。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驼鹿也跟着头鹿一起仰起头,警惕的望着远方。
很快,就连潜伏在草丛中的诺德人都察觉到了异样,纷纷从藏身之处跳起,争先恐后的向着远处逃去。
鹿群与人群很快混杂在了一起,开始了逃亡之旅。
大地泛起雷鸣般的鼓点。
天空之中,遮天蔽日的狮鹫展翅翱翔,自远方飞掠而来。
身穿皮甲的弗朗西斯驾驶着坐下的狮鹫,小心翼翼维持着自身的平衡。
作为一名没有经历过专业空骑训练的骑士,他本以为自己一生都只会在马上纵横。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够驾驭狮鹫,在天空驰骋。
这绝非一般的荣耀。
历代加达里国王始终视狮鹫空骑团为禁脔,并谨慎的将关于它的一切贴上一层禁忌的标签。
不要说饲养或者驾驭狮鹫的方法,就连私自接触狮鹫都已经算得上是私自窥探王室机密的重罪。
这份罪责的适用对象极广。
就算身为保王党的中坚力量,国王的最为亲信的侯爵,也依旧不足以染指空骑团的秘密。
但是规矩总会被打破的。
感受到狮鹫挥打羽翅的频率趋于放缓,弗朗西斯从腰间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条鲱鱼向前扔去。
下一刻,肥硕的鲱鱼便落入了一直巨大的鹰喙——应该算是鹰喙?
他不知道这种长着老鹰脑袋的神奇生物的嘴究竟应该被称作什么。
就如在此之前也一直没有想到,明明长着雄狮一样的躯干,却偏偏爱吃鱼。
唯一清楚的是,莫妮卡一定遇到了极为棘手的难题。
棘手到足以让一位拥有雄心壮志的帝王抛开顾忌,向王室以外的贵族分享狮鹫秘密的地步。
天空之中,烈风阵阵。
就算是刚刚学会了驾驭狮鹫的菜鸟也能清楚的感觉到风的力量。
狮鹫们挥展羽翅时挤压出空气汇集到了一起,大气磅礴,贯穿天与地的距离。
很快,方圆数十里内的云朵尽数被狮鹫群挥洒出的劲风吹散。
天朗气清。
就连大地上的草叶也被劲风压倒,露出了其下的土壤。
巨大的压强压迫着流经过的一切。
鹿群越发疯狂了。
它们不在维持着原有的群落,而是炸裂成了无数细小的团体,哀嚎着向着各个方向逃命而去。
“陛下,我们已经到达北域了。”
感受着鹿群的绝望,弗朗西斯拉紧缰绳,小心翼翼的靠近侧方位的领头狮鹫。
那是一头极为雄壮的金色狮鹫。
是所有狮鹫的首领。
也是王的座骑。
“很好。”
莫妮卡轻轻颔首,仔细的观察着地上的场景之后,但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见的人。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
可没想到,距离目的地最远的自己,却成为了最先到达的客人。
“我们似乎来早了,主人和其他客人都还没有出场。”
女王的声音很冷,很快便淹没于风中,她拉紧缰绳,刻意放慢了狮鹫飞行的速度,然后从挎包中掏出鲱鱼,素手轻扬,坐下的金色狮鹫便一个回首,接下了最爱的美味。
察觉到莫妮卡的动作,稍远处,一头乖巧异常的狮鹫张嘴发出了一声鹰啼。
在它的背上,一直双目紧闭的匹克微微睁开眼睛,随手抓过插在鞍边的旗杆,利落的打了一个旗语。
得到了命令的狮鹫骑士们纷纷拉紧了手中的缰绳。
三千头狮鹫一通放缓了前进的速度,很快,便如秃鹫一般,盘旋在寂静草原的上空。
从天空俯瞰,大地之上一览无余。
站在高处时,总能领略到很多地表上无法略领到的东西。
山河纹理尽在眼底,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捕捉到每一群驼鹿逃跑的踪迹。
这群可怜的家伙或许天真的以为,分散逃窜就可以增加一分逃命的生机?
可是殊不知,狮鹫其实可以从容的将一团驼鹿捕杀殆尽,然后再升上天空,观察动向,追逐下一个鹿群,直至将所有的驼鹿捕杀殆尽。
然而莫妮卡的注意力却并不在鹿群之上。
她眯起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了混杂在鹿群之中的几个人影。
“诺德人?”
“是的,是诺德人。”
弗朗希斯举目望去,明白了主君的疑虑。
“不过这些诺德人应该不是卡尼迪阁下的部下,虽然在赤龙部落族长烈火的率领下,大部分诺德人都归顺了卡尼迪家族,但还是有一部分人留在了北域,毕竟这里的冰雪已经消融,就算离开了原有的部落,也可以轻易存活。”
莫妮卡不做言语,眺望着混在鹿群中的诺德汉子们跑向远方。
从他们惊慌失措的身形来看,显然已经吓破了胆子。
据说,在暗影之域,栖息着三十万自北域而来的诺德战士,他们身形强壮,以勇武为荣。
只是不知道,那些已经南迁的诺德战士,是否和脚下的同族一样,战栗于天空的威严。
所谓的战士,应该在任何情况下都秉持着战斗的勇气。
想到这里,莫妮卡看着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外的鹿群,轻轻叹了口气
逃跑的战士,是不能被称之为战士的。
和驼鹿一样,没有丝毫反抗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