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一个人的认知需要做好两个准备。
首先，得有一个合适的契机。
其次，则要有铁一般的事实。
与这个世界中的大部分人相比，孟德尔显然已经走在了文明阶梯上的前列。
在火炮试射之后，他大概一个人呆立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在朝着自己的大腿掐了三次之后便接受了眼前所看到的全部。
“这个东西能够批量制造吗？”
公爵半蹲在地，探着脑袋向着炮口内部望去，看架势颇有想要钻入炮筒之中一探究竟的想法。
“当然，虽然炮管的铸造工艺有些讲究，但就难度而言还是远比三钛合金简单的多，只需要大约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让一名普通的铁匠成功打造所需要的铸铁，如果引入流水线的作业模式，这个时间还可以缩短至少一半，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要将这东西列装在军队之中，其实还要克服另外一个难点。”
“我知道。”
孟德尔面沉似水，与梅丘一同开口，说出了心中所想的症结。
“我领地中那些仍旧盲从于骑士的贵族。”
“就是关于炮手的训练...呃...”
两人彼此注视，互相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许的尴尬。
不过毕竟都是久居上位的一方领主，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都已经调整好各自的状态。
波澜不惊。
“炮手的训练有什么难点吗？”
孟德尔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比你想象的更难，并不是谁都能担任起开炮的职责的，想要把炮打准不但有距离与角度的关系，更要把风速尘土阳光的因素考虑其中，这就使得每一个炮手必须经过一定程度的数学学习，嗯...简单的说就是地精们开创的一个逻辑学科。”
“知识？”
孟德尔疑惑。
“是的，就是知识。”
梅丘点头。
“千万不要轻视知识，我的朋友，那些看似毫无用处的书本上可是承载着世间最为强大的力量，只要运用得当，就是农民都可能杀死训练有素的骑士。”
当然，只是拥有杀死的可能性而已。
梅丘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不过，明显已经进入了自我怀疑状态的孟德尔显然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一边是普普通通的农民，而另一边则是秉持骑士道，觉醒斗气的战列骑士。
看似不可逾越的战力鸿沟，竟然只需要几根铁管和几本书籍就可以磨平。
不可思议。
孟德尔擦了擦额头的汗渍。
知识，真是一种恐怖的存在。
“我需要二十门大炮，还有足够的士兵，每门大炮至少要有两名炮手，对于火炮的操纵能力不能输于刚才的那两名战士。”
他指了指场中的两名炮手。
“我不敢保证一定会说服领地中的其他贵族接受火枪与火炮，但我可以在我的直属领地中率先列装火器部队，我相信这才是你希望看到的景象，如果由我出面将这些火器展示出来的话，至少加达里王国范围内的贵族们会更容易接受。”
真是一个聪明人。
梅丘在心中赞叹，不愧是主持过一国政治的老狐狸，不过聊寥寥几句，就点明了彼此之间的利益交换。
不过，这也说明这一次的试炮达到了既定的效果。
只是一声炮响，便消弥了自己与孟德尔之间最为尖锐的矛盾。
“没有问题，火炮和士兵我都会尽快准备好，另外我还会给你派去一队铸炮的工匠，让他们将制造火炮的工艺传授给你领地中的匠人。”
他说完，向着四周看了看，士兵们早已经收队回营。
演武场中空无一人，恰好可以谈些要紧的话题。
想来用不了多久，兰瑟行政省的骑士们大概就会群情激奋了吧？
不过在那之前，莫妮卡恐怕就会有新的动作。
“或许你已经听说了，我让矮人们打造了几套圣衣，可以用斗气驱动，达到操纵魔法的效果。”
孟德尔微微点头，表情也随之严肃起来。
虽然莫妮卡管制了相关的情报，但王都被飓风摧毁这样的消息可不是王权可以封锁的住的。
作为曾经的政务厅长官，在察觉到其中的可疑之处后，孟德尔只是稍加留心便探查到了其中的关键。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瞒我一段时间。”
公爵笑了笑。
“据我所知，那种圣衣应该造价不菲吧？你将其中的一套送给了加达里的国王，另一套送给了金狮王，那么第三套想必是要送给艾玛帝国的女帝陛下了，还是说...”
他有些希翼的看向梅丘。
“我，也有可能吗？”
“为什么不呢？咱们可是盟友，既然要密谋颠覆人类现存的秩序，就应当增加盟友的实力。”
梅丘笑了笑，看着眼神越发明亮的孟德尔。
“按照最初的设想第三套圣衣确实是留给女帝陛下的，但我前几日接到了伽玛安会长传来的消息，金狮王陛下对于狮子座圣衣非常满意，并且支付了比预想中更多的秘银，既然材料足够再多造一件圣衣，我便立刻想到了你，毕竟除了火枪与火炮之外，你应该还需要一件足够强大的武器。”
“是的...是的！一件足够强大的武器，不但可以压服怀有不同意见的贵族，更可以缓和与骑士们的矛盾。”
孟德尔狠狠握紧拳头，但在心底缓缓松了口气。
如果有一件圣衣托底的话，火器化的改革便不会显得那么的明显。
看来，预料中的骑士们的反扑大概不会出现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梅丘。
你连这一点也算到了吗？
“谢谢。”
他低下头，片刻之后抬起。
“承你的情。”
“...说实话，你郑重样子有点吓到我了，我记得你似乎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感谢的话...即使我把你从地牢里救出来都没说过。”
“那是因为原本就是你把我关进去的，如果不是你当初在古堡中的阻挠，我或许有一丝成功禁锢莫妮卡的可能。”
孟德尔勾了勾嘴角，不得不说他确实有着一幅精致的皮囊，即使只是客套的假笑也让能人感到心安。
“不过，如果没有这一次的安排，鸢尾花家族大概会面临一次分裂，我本以为你在等我元气大伤不得不依靠你的力量，然后等待鸢尾花家族就慢慢成为卡尼迪家族的附庸，不过现在看来我还是太肤浅了，阿尔诺.卡尼迪，你确实有着成为人主的气量。”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与之前的假笑不同，这一次的笑容真挚而温暖。
“至少，我现在对你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