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日里不同的是,夜晚的近妖楼,主厅中央竟搭起了一座高台。
那些傍晚还分隔均匀的帷幕此时居然更换了位置,绕着那高台放射状四散开去。
高台的围栏上,火红的绸花将木刻舞台装点一新。
几个硕大的灯笼挂在近妖楼楼顶,巨幅彩绸从灯笼上落下,呈花般散开,松松挽在二三楼的楼柱上。
胭脂俗粉聚集之处,独有一袭白衣清贵出尘。
莫说这近妖楼里的姑娘们,即便是前来留宿的富家子弟,都微微侧目。
宿陌尘带着郁敬一,明目张胆地就走到了近妖楼里。
躲在楼外的镜妖娆不由担心,师父这张妖魔通缉的脸,这样子,真的可以救出人么?!
“郎君,今夜有子衿姐姐的独舞,郎君不如先饮一杯,算是敬子衿姐姐开门之喜?”
出乎镜妖娆的意外,先被勾搭的不是师父,居然是师兄。
带着郁敬一走入主厅的是个杏眼柳眉的女子,鹅黄色的纱裙,胸口的雪白都要呼之欲出。
镜妖娆摇头,这样一对的分量加在身上是要有多重啊?!
况且任凭她怎么看那张铁板冰封的脸,都看不出故作深沉的二师兄——哪里值得被勾引?!
“嗯。”
姑娘的想法是美妙的,但结局偏偏总是惨淡的。
普天之下只有镜妖娆清楚,近二师兄黑衣三尺的妹子们,非死即伤!
那鹅黄衣裳的女子仿佛是要验证她的结论似得,果然把一腔热情无比精准地贴上了二师兄的冷屁股,高冷的郁敬一都不曾斜眼去看她,半点风雅不解地从人家手里一把夺过杯子,又细细探闻,明显地确认无毒后,将杯中之酒饮尽,酒杯落回案上……
“郎君……”
黄衣的女子似是看傻了,纤纤素手还保持着拿杯子的手势,来不及收回。
镜妖娆揣测她可能是在怀疑自己遇到的是不是男人,郁敬一的神色冷冽,半点脸红心跳都没有。
相比之下,一旁被叫做墨吟的姑娘就显得机智许多。
宿陌尘的眼底始终带了三分疏离,她便也不强求,只循序渐进。
“郎君,您的身份一定很高吧?”
“能在此时进我们近妖楼的,可是红叶妈妈特意选的呢……”
那娇滴滴的声音,听得人骨头都酥了,但不巧的是——她遇见的是个哑巴……
宿陌尘任由那墨吟在一旁搔首弄姿,眼底却始终凉若池水,没有半点温度,镜妖娆不禁难以理解,师父此番前来到底是干嘛的?!若说是救人除妖,也不像,若说是带着二师兄流连烟柳,更不像……
“妖儿,你在哪?”
元神倒挂在屋檐下,镜妖娆正躲在窗棂后,盯着自家师父看得入神;凌空却落下了宿陌尘缥缈悠荡的声音,这一声,差点把她从屋檐上吓掉下来!
“师父?我在屋里啊……怎么了?”
镜妖娆赶紧躲起来,她小人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高,宿陌尘侧身,看了眼空荡荡的窗外,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徒儿,不让她跟着来近妖楼,她居然抽了元神空降过来。
“没事,早些睡。”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宿陌尘的演技也是甚高。
镜妖娆还以为师父真不知道,拍拍心口又悄悄探头,宿陌尘已经回过头去,仿佛从来没看见他似得。
不知何时,主厅内的灯火突然暗了下来,楼顶最大的灯笼不知是如何做到的,瞬间熄灭了。
主厅内的高台上,纷扬了红色的花瓣;挟带异香的花瓣仿佛下雨似得,自楼顶的某处纷扬而下,落人满身。
“青楼的标配啊……如果换成凤凰花那就好了,青峦的凤凰花多好看啊……”
这话若是被宿陌尘听见,估计得气得半死。
只是玄仙大人此刻正凝神于这花瓣上,黑沉的眼眸落在楼顶。
毁就毁在曾经的誓言上,界碑前,他曾立誓不再勘探天机。
于是区区救人之举,他竟也要用灵力掩饰身份,为了找到那些男子,宿陌尘必须亲自到近妖楼一探究竟……
如果镜妖娆知道了,又要说了,师父,您吃饱了没事干,为何如此想不开呢?!
近妖楼里,重头戏这才开始——
那楼顶的灯笼上,竟然平白吊下一名女子!
这女子不似帷幕间的那些女子,那般的较弱怜人。
单凭双手之力便从楼定拉着绸花落下,翩然如蝶,身姿轻盈。
她的穿着极其暴露,只着褐色抹胸和同色裘裤。
镜妖娆觉得自己已经一个针眼两个大了,却见师父依旧望着那女子,连袍子都没动过!
师父……您老这是深藏不露么?!
对于小徒儿的怀疑,宿大仙实属冤枉;宿陌尘如此那般地盯着那女子,不为别的,而是在看这她的元神。
传闻近妖楼内近日妖孽作祟,频频有男子失踪,但进门至今,宿陌尘却是半个妖灵都没有看见。
这女子似乎在近妖楼中地位不低,近妖楼素来都是接近午夜的时候才出头牌,而且对入门之人的身份要求格外严格。
清了山水的眸子果然在那女子眉心的花钿后看见一抹嫣红的妖元,宿陌尘微微侧身,隔着软帘密语道。
“敬一……”
话音未全,已有一抹黑影提剑闪了出去。
四下的宾客们还没晃过神来,却见本挂在半空的曼妙女子已没了踪影!
丫鬟小厮们当即慌了手脚,找来妈妈。
窗后飘荡着偷看的镜妖娆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师兄呢?那女子去哪了?!
“妈妈,姑娘不见了……”
有丫鬟惊慌道,却见席见有白衣之人站了起来。
找出妖灵的宿陌尘这才不紧不慢地结印指尖,一道寻灵决,以近妖楼的高台为中心四散到了每个角落!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自己处境丝毫不知的老鸨指着白衣的仙人,只以为他不是正常人。
却见着灵光又回后,从楼宇的墙砖之内,不知怎能得便飘出了十余个人身,个个腐黑发臭!
那些人手足俱全,却浑身都干了,活像是被人吸完了血……
老鸨“啊”地一声惊坐在地上,连带着丫鬟小厮,各路宾客,全部吓得滚爬着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