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女子名唤岩敏,自十四岁起便孤身一人,邻里都说她克死了父母克死了夫君,谁都不愿意和她亲近。
昨日岩敏上山挖笋,惊闻山中哀嚎,走近一看却发现是被斩了一尾的龙神,她正好带了些许粮药,便上前救治。
她将三人带回了自己的住所,干草搭的屋子地底下全是泥,就连水缸里的水都是浑浊的,根本无从取用。
屋里的陈设极其简陋,只一个灶台子一张木床,就连桌椅的腿都是长短不齐的,简直算不得人住的。
“就不请仙长喝茶了,这两日不知怎得,水都脏了。”
“前两日天上掉了像尾巴似的东西后便没人敢出门了,各自用封条把门窗塞了死,有食存的连门都封了条,都说这里出了妖怪。”
“无妨。”
宿陌尘的神色淡淡,只匆匆掠过女子被泥血污浊的脸,清冷眸色却在岩敏的心中激荡起来,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
方才在路上,她便一眼认出了龙王所说之人,浩瀚的眸色胜莲的白衣,在这污浊之地还能如此的,除了仙尊,还有谁?
镜妖娆只觉得那岩敏姑娘似乎总望着自家师父,心底里头,不知怎的就有一股酸味儿,好在她总是有分寸的孩子,以除妖之事为重,便也没有细细寻思自己的心思。
“姐姐,那你怎么还出门呢?”
岩敏看了看她,有些惊异,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抹清高傲岸,根本不曾发现他的身旁竟还跟着一名少女。
“我本就只一个人,也没什么怕不怕的。”
“况且家里没东西吃。我自小便有晕船之症,父母死后都靠捡别人家不要的死鱼过日子,若是不出门,得饿死。”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似要掩饰她对镜妖娆的无视,她的眼底似有酸涩,让人看来只觉得心疼,镜妖娆微微惊了惊,这姐姐的日子,可比原先的自己过得还要苦呐!
由于桌凳残败,众人便一直站着,岩敏又与他们聊了会,自然说话最多的还是镜妖娆。
宿陌尘不甚言辞,郁敬一更是连半个符号都不给。
开朗的小徒儿口水瓢泼地问了一通,好在是多少知道了些什么。
“一年前开始,有人发现海里每隔几日都会浮上来一些死鱼,有时候很多,有时候又只有一两条;当时只觉得是有大鱼咬死了,又不吃,闹着玩,村里人也都是抢着捡,还以为摊上便宜了。”
“可是到了半年前,死鱼就越来越多了,每隔几天都有大大小小的鱼滚着泡沫拍上岸来,有时候都能把岸给堵死,捡都捡不完,刚清完又有。”
“一个月前,船都下不了海了,村头有两家踩了死鱼把船推到海里,一条鱼没捞着不说,第二日全部死在家里。”
“有人看见那两家人死的时候头发都是白的,一个黄口小儿身上找不到半根黑发……”
“又过了一日便有道长来说我们这里出妖了,然后,便下起了血雨。”
如此看来,妖侵入此处竟然已非一日两日,镜妖娆了看师父,玄仙的脸上也是神色凝重。
白衣的仙人自始自终都没说过几句话,岩敏将带来的鱼浸在了不怎么干净的水中,脏兮兮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算得上明净。
虽然宿陌尘寡言,岩敏说话的时候眼神却依旧半分不曾离开他,仿佛她的眼中只有他似的,看得镜妖娆,只觉得皮肉发麻。
宿陌尘望了望天色,紫气氤氲起来,应是妖又要来了,能伤龙神的妖,显然是不简单的!
“妖儿,护峰铃你可戴了?”
“嗯!”
镜妖娆点头,摸摸了脖子里的铃铛,温温暖着,还带着浮生池的莲香。
难得听白衣的仙人开口,叫的却是身边的少女,另一名男子又根本没说过话,难免让她感到好奇。
“妖……妖?”
“小徒名中有个妖字,并非是妖。”
宿陌尘只当是岩敏惧怕妖怪,开口解释,岩敏却另有心意,这么一说倒也让她放心了不少。
“原来是仙尊的徒儿……”
镜妖娆见她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那这位也是仙尊的徒儿么?”
岩敏看了看镜妖娆身边的郁敬一,黑衣的男子,甚是冰冷。
“正是。”
宿陌尘点头,郁敬一只提剑观望外间的环境,毫无头绪地,镜妖娆脖子上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
“师父……”
镜妖娆下意识地拉住了宿陌尘,当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岩敏看着那双小手拉着白袍,不由得一怔。
“护峰铃响,妖魔因在一里之内。”
这从说话的倒是郁敬一了,宿陌尘指尖荧然,已结了封印,将茅草屋的四壁都圈住。
“岩姑娘莫要离开。”
清音淡淡,荡在屋里绕梁三尺,岩敏望着那翩然而去的身影,只觉得心里恍惚。
“师父,感觉数量好多啊,比十二妖那次妖气还重!”
镜妖娆的惜守捏在手心,已经感受到了周围弥漫的强大妖气,说话间,却有群妖忽现,围绕四周将她们圈入其中,数数竟有二十余人!
“不愧是仙尊的高徒!受魔神之命,喂妖!”
“歌九舞?!”
紫色的身影一闪,决断力落的声音瞬间从耳边划过。
与那日在魔界不同,歌九舞今日抱着个琵琶,那样貌一看,便是净瑶门下的“霓裳”!
妖魔联合起来灭净瑶,果然是将门派中的乐器为己所用了。
镜妖娆望着歌九舞掀指要弹,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淡淡道。
“姐姐,你这样貌煞气太重,不适合用琵琶这么委婉的乐器。”
“……”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在场之人集体绝倒;歌九舞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凌厉的短发在风里微飘。
群妖顺着镜妖娆的话扭头,齐齐望向自家头目;郁敬一手里的剑微微顿了顿,似乎也被这么一句话惊到了。
玄仙的额角微微抽了抽,自家徒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犀利了;岩敏自门缝中往外望去,根本不知外间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