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魂鞭,镜妖娆曾闻其名,传说破魂鞭能毁六界之灵,原是傅音要罚她,被师父拦了下来。
今日要对她施刑的却不是别人,成了玄仙自己,若说掌教之意还有宿陌尘能改,那仙尊的本意,恐怕只有等他自己想通了。
穆亦笙终究还是被邱启禹拉了回去,宿陌尘在镜妖娆的周身布下结界,以防有人再次干扰施刑。
跪在殿下的镜妖娆却蓦地抬头,紫眸含泪似有困惑,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师父的结界似乎变弱了,不再如先前那般强盛。
众仙默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宿陌尘的结界只是个形式,镜妖娆只要有那个胆子,她随时可以乘云而逃。
这是宿陌尘给镜妖娆的机会,但镜妖娆却不动,跟着师父这么多年,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师父对她最后的纵容,却也是师父对她的考验。
高深莫测的仙尊之意,除了小小的徒儿之外,竟无人能懂。
天山,分支在外的十八长老又一次聚齐,云落凡叹息,倘有退路,仙尊断然不会如此。
祭祖告天,震慑六界的破魂鞭被长华的弟子拿近了些。
戾气之重,那弟子甚至不能以手直接接触,让见惯邪魔歪道的仙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木匣之内,卷曲成环的破魂鞭裹着银白色的光。
镜妖娆原先不曾看清,还以为它如普通鞭子一样,是黑色的。
事实上,鞭身看似如墨,只因那银白之光竟是由七色合成,赤、橙、黄、绿、青、蓝、紫,凝聚成一束,各色加总柔和到一起,颜色便也沉了。
与普通鞭子的不同之处在于,破魂鞭是由窄绳编织而成,窄绳扁细,除了赤色是破魂鞭的本色外,其余六色皆为附鞭。
赤色本身在中间,六色附身相缠其上,那外围的六色之鞭分别对应神、仙、人、妖、魔、冥六界,七绳合一,则天地为之变色。
灰袍的弟子小心翼翼地伸手到破魂鞭的握柄处,长鞭如蛇被提起,弟子缓步上前,不知念了句什么。
七色的破魂鞭倏地便倒转起来,鞭身缓缓旋开,带起的气旋又是让众仙惊得后退——
“好重的杀气!”
即便是上三界的神物,生来就为索灵的鞭子依旧带了几分不祥的气息,长华殿前,不少仙人还是头一次得知,这破魂鞭,还可以再裂开。
神、仙、人三段附鞭,在那长华弟子手中就这么脱开了主绳,橙、黄、绿三色附身反身向上,像是被什么指引了似的,就这样绕至握柄处!
“朗清……”
元宁不由自主地拉住了身边人的手,只见那脱了三色的鞭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变成暗沉的红色,如此阴骘的颜色,就像是鞭身浸透了鲜血,又被人捞起,曝露在空气中风干了似的!
四下唏嘘之声迭起,有不少仁心宽厚的仙长已经开始生了同情之意,长华殿前,天山的长老面面相觑,皆是心觉不忍。
就连那给破魂鞭下咒的弟子都不敢再把那鞭子握在手中,又放回到了匣子里,掌刑弟子迟迟不动,傅音看了宿陌尘一眼,开口提醒道。
“开始吧。”
玄仙只字皆无,算是默认,白色的衣衫在风里激荡如浪,俊挺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是……”
掌刑弟子无奈,只能再将双手伸向匣子,众仙屏息,但看那弟子的手都开始颤抖。
破魂鞭随着那弟子的步伐下移,一级级拖掉在台阶上,敲出阵阵轻响!
“仙尊!”
殿前,被邱启禹抓着的穆亦笙咬牙,绝美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再看殿下,痴傻的丫头望着那长鞭不知看了多久。
镜妖娆很想如众人那般惊叫,或是哭泣,却看干了泪,只红着眼睛。
就连恐惧是什么,她都已经不得而知了,望着那灰袍弟子渐行渐近,她以为,或许那便是恐惧……
“丫头……笨丫头!”
但见殿下之人一动不动,穆亦笙喊道,话语之中却饱含着深意,只有几人能懂。
元宁闻言当即扭了头去,已经不忍再看那跪着的人,她知道,穆亦笙是在说妖儿,说她为了仙尊,竟不愿为自己奋力一拼!
殿上,长身而立的仙人眸中寡淡,众人只见那灰色的袍子落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跪在地上的人却依旧仰着脑袋,眼中,只有白衣。
“师妹……”
行刑的弟子镜妖娆并不认识,但他显然知道镜妖娆的名号,跪着的女孩却仿佛没有听见掌刑弟子的不忍,她从来都是倔强的,不愿意求饶,不愿意解释。
“希儿,还在等什么?!”
殿上传来了傅音催促的声音,掌刑弟子无奈,再是拖延不得。
长华殿上,数百双眼睛就那样,或是同情,或是森冷,连一些仙长见了都不禁惶恐的破魂鞭,那单薄的身影却恍若未见,只单单望着立于云端的仙人。
殿前的仙人,一双眼眸森黑到了渊底,仙尊的周身都散着疏离之气,只看那血红色的鞭子扬起,又重重落下!
“哇——”
鲜血吐了一地,到底是破魂鞭,只一道,便有人听见了骨头的断裂声,匀净的白衣,瞬间,满是血色!
“妖儿!”
殿上传来了惊呼声,也不知究竟是谁的,镜妖娆只觉得自己的整张后背都被人撕扯了开去,这样的感觉似成相识,却撕心裂肺!
……
“妖儿,你可会嫉恨你师叔?”
“不会……”
“但是有点不敢见掌教了……”
……
那次师父问她,她可会嫉恨掌教,她说不会,只是不敢见。
背后传来了粘腻之感,镜妖娆不由得又想起初次鞭刑时,她的血浸润了鞭子,白衣都被血水泡胀开来。
浮生殿前,自负孤高的仙人脊背僵直,白衣华然。
拜师之时也是如此,他透过层层云雾看着她,只是当时,她不知……
师父说,镜妖,生来便是祸乱六界的;她便认了这祸乱六界之罪,跪在这长华殿前。
师父说,堕入妖魔之道,按天山教规,应处以破魂鞭之刑;她便等在这里,饶是他的结界如同虚设,饶是她镜妖之魂在身,甚至可以躲过他的神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