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青峦,好不容易一切归于初始,玄仙告诉镜妖娆,只要她自今日起潜心修仙,他便再不追究任何事了。
却是成过妖后的弟子再不愿意如当年那般听话,宽大白袍笼罩着的小徒儿,封了妖灵面色惨白得吓人,还是倔强地不愿意用半点药。
她本就只是个肉身而已,为了让她不用镜妖之灵还能活着,帝君算是格外恩惠,特意给了她一颗元神石,可以保她七魄无恙,直到她再次修得仙灵,有了仙魂。
可是肩上的伤依旧需要靠药物治疗,便是仗着那颗石头挂在脖子里她就不会死,肉身不会烂,一滴都不愿意喝。
“妖儿,莫要任性。”
最最熟悉的白衣,最最熟悉的青莲香,连带着那药汁的涩涩苦味都如出一辙,玄仙手里拿了一碗药,一勺已经送到她嘴边,但不知为何,如今看来甚是陌生。
“宿陌尘,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让傅音对魔界用三昧真火?”
榻上的小徒儿连师父都不愿意叫了,数重变故恍若经历了三生三世,她离开这里之前,师兄还在,离开魔神殿前,舞儿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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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在想魔界?”
玄仙的口气透了微微的凉意,手上的汤药也收了回去,榻上苍白的小脸只仰头看他。
“师父曾经说过,**天下,妖魔也是这芸芸众生之一……”
却是宿陌尘的身形顿住了,尊者的面容微微僵硬,镜妖娆却笑开了颜。
只是那笑容却免不了透着虚浮,就像是游魂牵扯着肉皮子,却是魂在皮外,心在远处。
先前穆亦笙和云落凡他们来看她,镜妖娆悉数拒绝了,闭门谢客。
看见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她就忍不住要想到那一剑穿心的杀意,还有云落凡元宁的灰袍……
傅音的一声令下,便是熊熊之火,虽说并非元宁等人所为,只是见了那略略相似的样子,免不了会起杀念!
“宿陌尘,别再送药来了,我如你所愿地死不了。”
榻上的小人儿又窝了回去,妖气已除,妖后的性子却倔强地还在。
“你就非要这么与为师说话么?!”
玄仙的面容也冰冷了下来,眼底愠了怒意,只是这却再也震慑不到她了,榻上的小徒儿,今非昔比。
“师父……?我师父在破魂鞭落下的时候就死了!”
“妖儿!”
宿陌尘终是没有忍住,清冷一声将榻上之人吓得一颤。
是夜,玄仙看榻上女子许久,终是摔门而出,药盏碎了一地……
褐色的药汁散着淡淡清香,直到第二日晨起,一片狼藉,依旧在,恍若昨夜玄仙的怒意也没有离开。
习惯性地赤足而下,却不慎一脚落在了还没指甲盖大的碎片上,刺痛传来,脚心便这么破了。
没有妖灵到底是不便,伤口再不能迅速愈合,脚一抬,一滴殷红便染了白袍子。
镜妖娆皱了皱眉,眉心的妖印却是浅得几乎看不见,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那碎片,地板冰凉,还透着寒寒的湿气。
屋子里依旧是原先的样子,殿外的一草一木,也依旧是初始的样貌。
习惯了下界的阴暗,明媚的阳光便不由得有些刺眼,于是所有的窗户都被关上了,连带着屋门。
足心那道口子和肩膀的伤,因为有那元神石在,她本是没有在意多少。
却是不知怎得,到了第七日,窝在墙角的她居然晕了过去,整个倒在了地上——!
……
梦境之中,漆黑如墨,仿佛四周皆是黑洞。
身处其中的红衣女子,不知究竟该去向何处,这里连条路都没有,也没有光亮……
镜妖娆以为自己又来到了冥界,这次是来看谁,君不苍?还是舞儿么?
只是走了几步,她似乎什么都没撞见,只有黑,一团黑……
“王……救我……”
“王……救救我……”
有嘤嘤的哭声,似乎是从前面传来,听在耳里朦朦胧胧,妖后下意识地往前跑去。
“舞儿?是舞儿么?!”
心心念念的小狐狸,黄白色的小耳朵总是万分听她的话。
“王……你要为我们报仇……”
“王……杀了宿陌尘……”
声音突然又变了,像是护法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分外清晰。
“醉琉璃?你的伤好了么?!”
说出去的话却没有得到回答,面前的黑洞突然缓缓亮了起来……
“我的王后……你怎么还是抛弃了我呢?”
“君不苍?”
露在斗篷外的半张脸,似乎是在笑。
却不知哪来的一团烈火,顷刻间将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
“君不苍!”
寂静的浮生偏殿,榻上蓦地响起一声尖叫,白衣的人儿突然直挺挺地坐起了身子,手下触及,却是绵软,没有预料的冰凉。
肩上的伤似乎被人包好了,有清清凉凉的感觉,足底也被人细心地包扎起来。
地上的药碗碎片已然不见,方才见到她袍上的血色时,宿陌尘暗暗自责了许久。
“妖儿?”
仙案边,玄仙的眉宇间散着淡淡愁伤,宿陌尘正看着她,墨发及地,殿里的窗棂已然被打开。
“我怎么了?”
镜妖娆开口,语气却像是他应当答的,仙尊也不甚介意,师徒间没有隔夜的仇,昨夜也是他太过冲动,小徒儿本就需要缓和的时间,至少玄仙是这么认为。
“你的身体里有魔元。”
也幸而,他这么认为,当日帝君是用了聚灵丸将她的妖灵汇集到一处,却没查她体内是否有别的元气,以至于早晨他听见声响,进到殿里,竟发现她险些被魔元吞噬,整个脸孔都青黑了!
“魔元?”
榻上的人儿喃喃道,因为妖灵又被封印,她的瞳孔又变做了墨色,小脸也是昔日干净清爽的样子,看起来人畜无害。
“君不苍给的吧……”
这句话是随口而出的,唇边略有嘲弄的影子,算不得多高兴,却也没见得有多失落。
“魔神?”
星眸落在了她的身上,瞳孔里倒映出了小小的人影,镜妖娆的那张小脸似乎格外地心不在焉。
“他为何要给你魔元?”
小榻上人的眼中却突然变得空洞起来,仿佛是为了证实镜妖娆说的话,她的鼻腔里突然滴下了一滴黑红色的血,落在白袍上。
“因为啊……我对他认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