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上的羊尸冒着寒气,它刚从冷库里取出,不由得让人想起新鲜上市的羊排。站在台子旁边身形瘦长的男人用戴着医用手套的手轻轻翻动羊尸的头颈部,说:“颈椎完全折断了。”他又掰开羊尸的嘴巴,看到两排食肉动物般的利齿,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感叹一声:“不可思议!”
旁边走来一名40岁左右娇小的女性,她对男人说:“除了颈部的伤以外没有任何伤痕,有一名警察近距离命中这只羊三枪,子弹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男人着迷似地看着羊尸:“王医生,我们先前的判断是错误的,实验没有失败,至少没有完全失败。”
王医生看了看羊嘴里的牙齿:“明明拉出去处理的时候还是正常的,几个小时之中就长出这些新牙。”从牙床的痕迹看,原来的羊齿应该是被这些利齿挤掉的,也许换牙的痛苦是羊发疯的原因之一。
“我们需要更多血清。”男人的眼中掠过一丝狂热,他看向实验室正中央那具巨狼般的尸体。
“杨教授,再从这头‘祸斗’上提取血清注射恐怕不安全。”王医生提醒道。
“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样本,而且上一次实验我们观察的时长不够导致这个存活的实验品逃跑,这次必须得到一个活的实验品!”杨教授心意已决。
王医生没有再提意见,杨教授是这个实验室的负责人,她说:“我去准备实验。”
实验室的门自动向两边打开,这是有人持通行证从外面刷卡。门刚一打开,陆董魁梧的身影便冲了进来,那张刚毅凶悍的面孔上带着溢于言外的怒气。
看到陆董这个样子,杨教授并不意外,他站在原地没动,安静地垂手等待着接下来的暴风骤雨。旁边的王医生则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尽管陆董这个样子她已经见多了,但每次看到还是难免胆怯。
陆董大步逼到杨教授近前,声如洪钟:“杨默,这只羊的事你怎么解释?”
杨教授——杨默的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我们进行完实验后一小时内所有实验动物均已死亡,这是反复确认过的,所以判断祸斗的血清对哺乳动物是致命的。但是这只羊在运送到尸体处理地点的途中跑出来,并且发生了变异,说明至少有一部分动物能够接受祸斗的血清,只是变异方向尚不确定,变异的可控性未知。”
“别跟我打官腔!”陆董恶狠狠用手指点杨默的胸膛,“当初你被科学院开除,像条狗一样在大街上等死的时候我把你捡回来,不是为了让你拿着我的钱白吃饭的!马上给我准确的结论:祸斗的血清对22计划有用吗?”
杨默说:“现在很难断定。”
“那你最好快点断定。”陆董冷冰冰地说,“这只疯羊乱跑的事我花钱压下去了,但如果再出现这种低级错误,你就自己承担后果吧!”
“我明白,陆董。”杨默低眉顺眼地说。
陆董带着不满和愤怒离开了实验室。
王医生靠过来:“他根本不懂科学,也不尊重研究人员!”她一直替杨默抱不平,虽然在这里工作的人都会受到陆董谩骂,但陆董对杨默尤为苛刻。
“他是付钱的人,”杨默摇摇头,“赶快进行下一轮实验吧。”
王医生叹了口气,这个逆天而行的项目能否成功无法预见,但他们的命运已经牢牢拴在上面了。
各种怪兽袭击事件的发生已经不能再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掩饰,虽然官方仍然不承认怪兽的存在,但是各种照片和视频已在网上广为流传。事件的发生频率还不足以造成社会秩序的混乱,但有人死于怪兽袭击这个事实不容忽视,人们开始恐慌,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与此同时,对长翅膀的英雄的期待成为人们的精神慰藉,那个能打败怪兽的神奇鸟人是唯一的保护神,关于他的种种流言不胫而走,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更是各个网络社区里的热门主题。人们给这位鸟人取了很多名字,有的夸张至极,有的调侃搞笑,有人模仿美式超级英雄的命名方法叫他“飞鹰侠”,还有人认为“翼客”这个内敛简单的名字更适合,更有年轻女性干脆称他“翅膀小哥”。据说有目击者称听到一名可能认识这位英雄的男子叫出了“大鹏神鸟”这个名字,立刻被很多网友口诛笔伐,批评这名字太中二,但也有人觉得这名字很酷,所以也慢慢叫开了,成为该英雄最常用的备用名字之一。
另一个被人关注的问题是英雄的活动范围,几次目击事件都发生在京城,经过各种分析,大家相信这位英雄是生活在京城的,因而京城的居民感到十分欣慰。但同时亦有证据表明,京城的怪兽袭击事件也比其他地区频率高,所以有人提出,鸟人英雄应该是留守在怪物最多的地方并与之战斗,“守护着居民们的生命财产安全”。而一向对京城看不顺眼且不甘示弱的上海百姓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们不像其他人那样热衷于追捧这位长翅膀的英雄,他们声称上海自有他们当地的英雄保护,只是这位英雄从不露面,他们宣称上海的英雄已经解决过一起怪兽事件,以后一定会有更多英雄事迹。这些言论受到京城人的嘲讽,上海那位所谓的“英雄”的传说已经持续了几年,但他的形象并不怎么正直,很难说是位英雄还是个恶魔,据说他的手段极其残酷,会把杀死的人抛尸黄浦江,甚至趁天黑将尸首丢在大街上吓得路人惊恐万状,着实令人闻风丧胆。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所有不明不白被杀的都是些作恶多端的家伙,因此那位不露面的杀手便成了人们心中除暴安良的大侠。人们送他一个名字:变脸。
李辙每天上班都能听到公司里的同事们议论休曲,一开始他心惊肉跳,总怕听到休曲乃至自己身份暴露的新闻,但是并没有这种消息出现,反而是赞扬休曲的言论愈加流行,李辙听得心里美滋滋的,开始觉得跟一位英雄为伴是种不错的体验,只不过代价是他得花钱养活这位英雄。李辙现在体会到挣钱养家的辛苦,尽管休曲没有太多物质需求,可是李辙现在花数额大的钱都要掂量掂量,他还没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现在仍然要靠以前的积蓄生活,看着卡里的钱数变少,他心情总是好不起来。陈启光给他打电话询问他近况,他连应付的心思都不想花,只告诉好朋友他工作步入正轨了。陈启光约他去喝酒泡吧他一并拒绝,搞得陈启光骂他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李辙倒也不恼,陈启光这小子从来没什么好脾气,他早就习惯了。
有一天路过以前常去的拳馆,李辙不禁驻足门前,若有所思地看着熟悉的门脸。他当初退了会员是因为失业,如今他找到工作了,而且以后的生活肯定要不时面对各种危险,他需要好好提升一下。这么想着,李辙进了拳馆的门,重新办了会员。
回到小区,李辙远远就听见女人的嬉笑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跳广场舞的阿姨大姐们,现在正好是她们通常的活动时间。不过这会儿却没有音乐声,令李辙有些奇怪。走近了一看,李辙发现休曲正被一群女人团团包围,虽然李辙要求休曲深居简出,但不能一直把他关在家里,正常的出入中总是要遇见邻居,所以这段时间小区里的住户们也跟休曲混了个脸熟。李辙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大家不会把休曲当成神秘的怪人,也不会对他的存在产生怀疑。不过休曲跟这些女人混得来可不像什么正常的事,李辙向他走过去:“干什么呢?这怎么回事?”
“哎呀,小李回来啦?”一位阿姨笑呵呵地说,“刚才小穆给我们唱歌来着,他好厉害啊!是歌手吧?”
李辙立刻不快地瞪休曲:“你给她们唱歌了?”
休曲微笑着点点头:“刚才她们的音响坏了,我替她们唱了经常用的歌。”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真没想到小穆还有这一手呢,太厉害了!”另一位阿姨称赞道。
李辙应付了女人们几句,示意休曲跟他回家。
进了屋,李辙把包一扔,没好气地质问休曲:“我不是告诉过你少出门吗?让人发现你不正常怎么办?”
休曲微笑:“你觉得我不正常吗?”
李辙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我不是说你不好,但是他们会发现你跟他们不一样!”
休曲从容地说:“如果不想让人觉得我不一样,最好是变得一样,多接触其他人是有好处的。”
李辙被说得没了话,休曲的想法很有道理,他以前却没有考虑到,或者说他根本没好好想过休曲的处境,这令他懊恼起来。
看出李辙的情绪,休曲说:“我并不愚蠢,既然你需要我隐藏身份,我就不会透露。”
李辙有点不好意思,他发现这反倒显得他很傻,他说:“好吧,我以后会带你出去走走。”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陆董皱眉看着面前的屏幕。
年轻美貌的女秘书站在他旁边,她了解老板,能从这个男人每一丝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里读懂他的情绪,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作为贴身秘书在他身边长达6年。
但站在陆董面前的男人就没那么轻松了,他没有把握给老板提供的情报是否有用,也许下一刻飞过来的就是老板桌上的水晶猫或金属笔架——陆董并不会写书法,但就是喜欢弄些雅致的文具来装点门面。
大屏幕上,一段监控视频正在反复播放:地铁站里,一个男人被两名保安从地铁上架出来。突然,一个长翅膀的男人凭空出现在画面里,那名被保安扭着男人上前跟长翅膀的人说了什么,随后长翅膀的人又消失了。
“什么时候的?”陆董沉声问。
站得笔直的男人说:“是那只羊跑进地铁那天,这段视频发生在羊被杀死之前。”
陆董鹰一样的阴鸷的眼睛紧盯着屏幕,将上面那个被保安押着的男人的脸放大,监控视频糟糕的画质不能反映一个人的真实面容,但这已经足够锁定目标。
“找出这个人。”陆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