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点，母亲是因为自幼体弱，所以习武以强身健体，但武艺并不高强。而二十三年前，几乎一整年时间，母亲都卧病在床，期间我父皇每隔几日便会去探望，绝不存在借病脱身的可能。此事颇为隐秘，在秦国知晓的人也极少，陛下不知也属正常。”
“第二点……大兄应当还记得母亲的容貌吧？”云蔷轻声问寒天。
寒天点头。
换了寻常人，四五岁的事情自然不记得了，但他五岁便开始修炼，记忆非凡人所能比，当年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晰。
“蔷儿的眼睛，确实和母亲一般无二，容貌也有几分相似。”这也是寒天在之前听了唐皇的描述之后，下意识的认可了对方遇见的是自己母亲的缘由。
至于下意识的小动作什么的……怎能指望大大咧咧的大师兄记得这些？
“一双相同的眼睛，五成相似的容貌，加之左耳后的红痣，所以陛下认定当年所遇之人是我们的母亲，这本是有理有据的事……”云蔷探手在腰间的储物锦囊上抹过，取出一幅画轴递给寒天，“可是，陛下所遇之人，容貌与母亲并不相同。……大兄可瞧瞧，这是否是母亲的画像？”
涉及母亲身份，寒天早已收敛了一贯轻慢的神色，站起身来将将画卷打开。
画中女子一席蜜黄色及胸襦裙，外穿同色的毛领斗篷，站在春日的花园中，手执一柄金丝檀木柄蝶恋花宫扇，身形婀娜，美目流盼，一双睡凤眼中藏着温柔的情谊，只是瞧一眼，便让人觉得仿佛天地间安静下来，处处是柔软与温暖。
虽然是一双相同的眼睛，虽然与云蔷又几分相似，却又绝不会将两者混为一谈。
当然，因为耳发的遮掩，并不能瞧见女子的左耳后是否有颗红痣。
“这……确实是母亲的模样，只是比我记忆中的要年轻几分。”寒天道。
“这是母亲出嫁之前的画像，我托惊雀楼的人从父皇的书房取出来的。”云蔷轻声道，完全没有觉得找人翻她爹的书房有什么不对。
“蔷儿何时让人去查了这些事，竟也不告诉我？”寒天有些小不开心，被妹妹排斥了？
云蔷幽幽的看了寒天一眼：“大兄从前日回来到现在，可有给我时间详说？”
寒天一噎。
他前日回来倒头就睡。
他昨日起早闹着要办蘑菇宴后就拉着阿飞去哀牢山脉收集食材了，下午回来的时候云蔷在照顾受伤的李诀，自然顾不上他。
今日……今日他一大早就出了门，回来时候天已经黑了，听说小师妹代替云蔷来参加宫宴，他心痒痒就拉着妹妹来了太极宫……
这么一想，寒天在妹妹面前瞬间从心，没了质问的底气。
“那什么……我不是也很忙么……”
云蔷没有理会自家哥哥的不靠谱，只是安静的看向唐皇。
“陛下可瞧见了？”
不仅唐皇瞧见了，其他人也瞧见了。
唐皇初恋的女子，他道与云蔷容貌有五分相似。
这画像上的女子，与云蔷容貌有三四分相似。
容貌有几分相似这种事情，会因为人的主观判断出现差别，但是……很明显的是，通过之前云蔷询问唐皇时候得知的一些特征，唐皇初恋的女子，与这画上的女子，容貌并不相同。
甚至可以说差别不小。
两者之间相同的只有那双眼睛。
唐皇沉默不语。
云蔷从寒天手中拿过画卷收起。
“母亲的耳后是否有红痣，除了我父皇之外，想必已经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陛下当年遇见的女子，确实不是我们的母亲。”云蔷看着唐皇，“此事本不用与陛下争辩，只是永平认为，母亲当年既然未曾与陛下有过交集，还是说明了的好。”
虽然她也曾为母亲感到不值，可云蔷知道，母亲是真心爱着父皇的。
若是可以，大抵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母亲与自己父亲之外的男人有什么海誓山盟的。
若是事实也就认了，既然不是，她便不容许别人污蔑了母亲的清名。
“那么……婳儿又是谁？”唐皇轻声道。
林婳？
甑婳？
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红痣。
偏容貌还与云蔷相似。
那么多的巧合在一起，便不可能再是巧合。
那女子就算不是云蔷的母亲，也应当与她有什么关系。
云蔷摇头：“母亲是林家独女，并无姐妹。但正如陛下所想，当初您遇上的人，总该与林家有所干系。只是林家灭门至今二十载，想查当年之事已是难上加难。永平只能说，倘若有一日得知了有用的消息，会派人告知陛下便是，也算是了了陛下的一桩心事。”
“罢了……告诉不告诉又如何？”唐皇闭了闭眼，叹息了一声，“总归，都找不回来了。”
二十多年了。
就算再有她的消息又能如何？
就如以为永平便是她的女儿的时候，他又能如何？
她已经另嫁他人，他也早已爱了旁人，有了孩子。
说到底，不过是心有不甘。
但经过这一波三折的真假难辨之后，就连那不甘……也仿佛淡了许多。
“既然当年之事已经说清楚，我们便也没有久留的必要。”寒玥站起身来，“今夜，我等兄妹便告辞了。”
寒天听了寒玥的话，又看了李承钰一眼，总归放弃了与唐皇计较对方曾对自己妹妹的妄想。
“钰师弟，下不为例。”寒天说罢，甩出一道真气开了门，左手牵着寒玥，右手牵着云蔷径自离去。
“父皇，孩儿去送师兄他们。”李承钰起身行礼，仍是一贯温和恭顺的神情。
“长空……”唐皇看着眼前最疼爱和看重的长子，想说些什么，却又摆了摆手，“罢了，你去吧。朕累了，去清宁宫歇一歇，龙章台那边……今夜就不过去了。”
“父皇放心，孩儿自会安排妥当。”李承钰回答道，转身出门。
对于自己父亲今日所为，他心中未必没有任何想法。
父皇对母亲的敬爱，他是一贯知晓的。
但是，在明知云蔷身后有着寒天和寒玥的情况下，父皇还有铤而走险将云蔷带来此地单独一见，可见当年的执念有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