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谚师兄想必是很喜欢这个调养过程的,至于霄霄师姐,寒玥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霄霄总算让自己恢复了平静,然而一开门看见荀谚,耳根子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别人成亲几十年,都能从小萌新变成老司机,霄霄却始终是少女般的羞涩,这一点往往让荀谚又爱又叹。
寒玥将炼制医阁主体的事情委托给了荀谚。
医阁主体的炼制难度不小,但作为初建,没必要一下子要求太高,成品能有人级中品的等级便足够了。
荀谚在炼器一途上造诣颇为精妙,传承也完整,完成此事虽有些费功夫,却也在能力范围内。
“我有个建议,寒玥师妹或可一听。”看过医阁主体的图纸后,荀谚道。
听荀谚这样说,寒玥道:“师兄但讲无妨。”
“我听了寒玥师妹的考量,之所以选择法器炼制的方式来建成这医阁主体,主要原因无非两点:一是方便日后有搬迁的举动,二是要有足够的防御力。至于其他方面的功能,反倒要求不高,可是如此?”
寒玥点头。
荀谚便继续道:“既然如此,不如将其拆做几个部分,以组合法器的形式炼制成,如此一来衔接处虽然会多用上一些材料,但整体炼制难度将会大大降低,更能在每一部分的防御或是其他方面做一些改善。”
“只是拆分为组合法器,恐不容易。”寒玥道。
“法器的缩小方面,会牺牲掉许多功能的添加。但实际上,以寒玥师妹你的情况,真有需要搬迁的时候,乾坤袋里不缺那点空间,所以这方面的要求可以放低,连带着,将其拆解为组合法器的难度也会降低许多。”荀谚道。
寒玥沉默。
荀谚所言,她都能听懂,又似乎全是一知半解。——来自于炼器菜鸟的无奈。
荀谚何等玲珑的心思,自然能想到这一点,于是又道:“总之,寒玥师妹觉得可行的话,将这医阁整体拆分为组合法器之事,我可以代为完成。只是我观这图纸甚是精妙,又是新绘制的,可是寒玥师妹所绘?”
“并非我所绘制。”寒玥摇头。
医阁主体的图纸,是长生费了整整五日功夫绘画出来的,精细到了每一处花纹的构造,既要兼顾实用性和外形美观大方,又要考虑到耗费的材料在寒玥承受的范围内。
玉清观虽说富有,但寒玥的年龄摆在这里,身上的存货总归是有限的,经不住随意的浪费。——药草除外。
“却不知这图纸是哪位道友绘制?若能与之交流一二,对于法器的拆分过程将大为有利,也可避免忽略了某些细节而造成浪费。”荀谚道,“当然,若是不妥也不必勉强,能绘制出如此精细的图纸,想来对方在炼器一道上必然是见识不凡的,想来也不愿被随意打扰。”
“倒是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他不能离开玉清观,若是要交流,只能委屈荀谚师兄和霄霄师姐在玉清观暂住几日了。”寒玥道,“绘制这图纸的,是长生。”
寒玥说罢,长生已然在她身边现身,朝着荀谚微微颔首。
荀谚恍悟:“若是长生道友,便可以理解了。”有过数次的交流,对于长生的见识,他是服气的。
知道长生存在的人并不多,且都是信得过的人,大家都以为长生是月华剑的剑灵,自然理解他不能远离寒玥的情况。
荀谚这人,从来态度温和,表面上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实际上内心极为高傲,而以其能力也有高傲的资本,是以并非什么人都能让他放进眼里的。
但对于寒玥,荀谚是真心认可,也真心感激。
如今寒玥有事相求,他也愿意尽力去帮助。
于是寒玥再去闭关的时候,便将长生留在了外面,让他和荀谚交流炼制医阁主体的相关事情。
荀谚与长生交流了足足两日,这才带着霄霄满意的离去。
到三月中旬,李立轩孤身一人赶到天虞山下。
昆仑山中处处是险境,否则也不会成为凡人的绝境,即便是有图纸在手,尽量走安全的道路,仍然避免不了遇见各种意外。
初次入山,李立轩能此时到达天虞山,已经极为不易。
彼时苏梨正在山石之间练习纵云术。
她修炼的是古武,但已经能够初步掌控灵气,纵云术比起凡间的轻功精妙太多,自然要选择更好的。
蜈蚣如曜顺着石壁窜过来,拦住了苏梨的去路。
听见有人找她,苏梨愣了一瞬,随即便意识到了来人是谁。
“我我、我……如曜前辈,我先离开一会儿,修炼我之后会补上的!”顾不得其他,苏梨道了一声,在山石间跃动,飞快朝着山下而去。
“啧,这是这丫头修炼纵云术以来跑的最快的一次了吧!”蜈蚣如曜嘀咕了一声,趴在石头上懒洋洋的晒起太阳来。
苏梨、小灵儿和灵童都很听话,监督这三人练功这个任务,真是太轻松不过了。
李立轩站在天虞山下,抬头看着眼前巍峨的高山,一身的风尘仆仆。
眼前是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伸手无法触及,但往前一步却怎么也跨不过去。
离开江州后,他带着李英和罗欣二人,一路快马加鞭,只用了六日便赶到了天马镇。
以他的身份,是不能大张旗鼓的离开江州的,因此自然不能用八百里加急的传讯通道,这速度已然是极限。
只在天马镇歇了一日,交代了一些事情,他便独自入了昆仑山,凭借着那一张地图踏入那从未进入过的巍峨高山中。
历经半月,终于到达目的地。
梨儿,我来了。
李立轩在心中默默的道。
而在他看不见的前方,苏梨站在山脚,身子微微颤抖着,手足无措的望着不远处的男人。
他想必是心情急切,甚至来不及整理一下仪容,一身黑衣沾了尘土,发梢还有几片青叶,短刀握在手中,神色看似平静,眼神之中却是暗流涌动。
下一刻,苏梨穿过护山大阵,扑进李立轩怀中。
“潇然……”强忍的泪水随即落下,她蹭着他的胸膛,轻声呜咽,“你总算来了……”
“我来了,梨儿,我来了。”李立轩将小人儿拥进怀中将她的脑袋紧紧压在自己的心口处。
多日的苦累,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过了片刻,他抬起她的头来,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容颜。
“看什么啊……”苏梨被他灼灼的目光烧红了脸,喃喃道。
“我的娘子,比以前更好看了。”李立轩柔声道。
不仅更好看了,个子也高了些许。再长一长,兴许就有他的肩膀高了。
“哪、哪有这样夸人的。”苏梨羞涩起来,半咬着粉唇。
李立轩却不说话,只凝视了她片刻,轻轻捏住她那巴掌大的小脸,重重的吻了下去。
他的妻,他的爱人,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遇见妖兽时脑海里是她,翻越雪山时云层里是她,仰望星空时月亮里是她……
短刀落地,他将她紧紧困在怀里,辗转发泄着近两月来的思恋。
她柔软娇弱的身子,却撑起了他整个世界的坚强。
她不属于他时,他尚且能忍受她不在身边的孤寂。她与他两情相悦后,每一日的分离,心口处的空洞都在无限的扩大。
南陵说,天下美人何其多也,何必为了一个姑娘而放弃千百绝色。
陛下说,不过是个女子,在你心中竟比国之安定更重要吗?
父亲说,这大概是咱们家的命吧,情深不寿,你好自为之。
许多人都觉得,为了一个小姑娘,为了一个前朝旧臣之女,他实在太过疯魔。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孤身一人二十五年,早已习惯了形单影只。直到她突兀的闯入他的生命之中,那样的柔软,又那样的强势。
她在他的心里蹦蹦跳跳,在他的脑海里嬉笑嗔怒,挥不去,赶不走。
柔软的她,却让他变得刚强。
便注定了,他的后半生与她相连。
他可以回报家族,可以忠于国家,可以沙场血战,唯独不能忍受有人伤她分毫。
所幸,都结束了。
那些权利纷争,那些阴谋算计,那些冤冤相报,终归是结束了。
从此以后,他是她的。
他的妻,他用命去护着,生死与共。
许是一刻钟,许是更久,李立轩终于不舍的放开了怀里的人儿。
苏梨微微喘息着,唇瓣被他啃得水润通红,带着几分委屈看着他:“你说走就走,一回来就欺负我……”
李立轩再次将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岂止是欺负你,我还要……”
“什么?”苏梨没听清他的低语。
“当然是……狠狠的……要你了……一天一夜的那种……”他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坏笑道。
苏梨脸色刷地爆红,狠狠地剁了李立轩两脚:“你你你!你、你怎得这样脸皮厚,青天白日的……”
久别重逢,李立轩哪里舍得真让苏梨生气,忙柔声安抚,见她总算不再恼羞成怒了,才道:“怎么,都不让我上山吗?”
“哪有,分明是你耽误了我!”苏梨瞪了他一眼,“潇然最坏了!”
掌控护山大阵的能力苏梨是没有的,但是使用特定的手诀在护山大阵上临时打开一个入口的法子,她却是已经学会。
开启入口后,苏梨带着李立轩进了阵法,循着青石路上山,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灵果递给李立轩吃下,驱散了他长途跋涉的疲惫。
一路上,苏梨叽叽喳喳说着这些日子的经历,说着来到天虞山后的种种。
李立轩越发的觉得,支持她跟随寒玥学武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她这样纯净的性子,不适合在红尘中摸爬打滚,没得玷污了一棵赤子之心。
这山水之间,才是她快乐徜徉的天地。
不必因蠢笨而坠入深渊。
不必因聪慧而机关算尽。
他希望他的小人儿能够像霄霄一般,再过四十年,也是善良赤诚的模样。
而她这样的心性也很适合修炼,认定目标,一往无前。
不必去考虑什么弯弯绕绕,只需要记住昆仑山的规矩,以及强者为尊的准则便可。
在天虞山待了近一个月,这山上哪一处独特,哪一处奇异,哪一处风景好,早已被苏梨摸透。
她事无巨细的说着。
他耐心十足的听着。
每一个呼吸的时间里,都仿佛带着幸福的味道。
“潇然,师父说你来了之后我们要搬出去……”苏梨小声道。
“那梨儿可有选好的地方?”低头看见她神色间的小纠结,他笑着问道。
“没有呢……瀑布边的风景好,可是离应龙师叔祖的闭关之地太近,吵到长辈就不好了。”
“玉兰花树边的哪里风景也好,但是风有些大……”
“竹林边幽静,可是灵气没那么足……”
“还有后山的望日峰,各处都好,只是距离远了些,不方便随时找师父请教……”
小姑娘挑挑拣拣,仿佛哪里都不甚满意。
李立轩看着她,轻声道:“不想搬出去吗?”
不是哪里都不好,只是她不想走。
苏梨失落地垂下头去。
“我最多在玉清观住上五个月,总要搬出去的。”
李立轩道:“没有例外吗?”
“玉清观不收普通弟子,从无例外。”苏梨道,“师父说,昆仑山是个让人自由恣意的地方,也是个极重规矩的地方,在这里,只有遵守规矩的人,才能活得自由恣意。”
所谓自由恣意,是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而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肆意妄为。
犹如光与暗,自由与束缚也是相对的。
而规矩由强者制定,没有挑战规矩的能力,就要老老实实的接受。
当然,苏梨未必能想得那么透彻。但她知道,师父既然说了,必然是为了她好。而她并未发现这种安排的不妥之处,便该坦然接受。
见妻子并未因此难过,李立轩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好好挑一个合适的地方,做我们以后的家。”
“师父还说,我们的房子得用月光竹来建。”提起此事,苏梨宛如一只中暑了的兔子,焉了吧唧的靠在路旁的一棵树上,连路也不肯走了。
“这月光竹是何方神圣,让我家娘子怕成这样?”李立轩走过去树下,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