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阴。
林青蕊昨晚想得太多，没睡好，眼底两团青黑，珍姨给的牛肉包子握在手里冷掉了都没吃。
她就是这样的女孩。
招摇和阴郁都同样纯粹。
盛气凌人时像正午的太阳，让人没法直视，见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省得自惭形秽。
郁郁寡欢时又像霜打的小白菜，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别说人，路过的狗见了都要凑过来舔两口，巴不得替她难过。
到学校了。
孙叔熄了火，犹豫片刻温声道：“小姐，我听你爸爸说了，这次联考很难，要是有没发挥好的地方千万别和自己过不去，一次考试嘛，算不得什么，你有多优秀大家都看在眼里。”
林青蕊背起书包，乖道：“嗯，我知道。”
她没精神，倒不是因为学习。
只是有别的题解不开，心里难受而已。
女孩拽着书包带走过斑马线，上坎的时候，一道颀长的人影跟着她往左往右，就是不让路。
林青蕊抬手就是一下。
黎暗挨了打好像才舒服，笑着接过她的书包，皱眉抱怨，“好重，你是在里面装石头了吗？”
林青蕊白他一眼。
上周布置考场，很多书都收回家了，今天背来学校肯定重，像他一样书包跟摆设差不多，里面连支笔都找不到？
黎暗捏她眼睫毛，说有眼屎。
林青蕊一僵，赶紧掏出小镜子照脸，一看，哪里有眼屎，只有黎暗刚刚手贱贴上去的小爱心。
这种贴纸乍看像水钻，其实是胶做的，很闪，也很非主流，班里好些女生买来贴手机。
林青蕊照了照，不觉得难看，就没撕。
黎暗问她手里的包子还吃不吃了。
林青蕊递过去，熟练得像喂狗。
男生接过咬一口，变戏法似的掏出热腾腾的糖心米糕递给她，林青蕊撇撇嘴，不是很想吃的样子，黎暗扯一块凑到女孩嘴边，“嘬嘬嘬”咂了三声，她伸手捶他，他趁机把米糕塞她嘴里。
林青蕊还没反应过来，嘴巴里就全是红糖的甜和米糕的清香。
有点好吃。
黎暗说：“就算没考好，饭还是要吃的。”
她皱眉，“谁说我没考好？”
一个两个，从老爸到孙叔，再到黎暗，怎么全都盼着她滑铁卢？她考不好，这种事可能吗？
黎暗揉揉她的头，琥珀色的眼眸透出温情的安抚，片刻，又小声补了句，“肯定是改试卷的人发癫，我们蕊蕊这么厉害，只会是第一。”
“废话。”
进到教室，林青蕊发现同学都在看自己。
柳熙心情很好的样子，哼着歌拿湿纸巾擦桌子，储芳婷几个跑来拍拍她的肩膀，差点没把她拍出内伤，就连姜月都是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便秘表情。
林青蕊拉出椅子坐好。
早自习铃声响起，陈庆明抱着各科试卷进到教室，从第一排抓起两个学生发试卷。
班级成绩表只印了几张，发给大家自己传阅。
林青蕊不再是第一，总分641，排在班级第7。
看到成绩单的人全都不约而同望向她，理综300分，她只拿了197，当然用“只”是不对的，因为这次理综的难度能拿200就是高分了，可，那是林青蕊哎。
发完试卷，老陈走了。
英语老师进来带着大家早读。
林青蕊翻开试卷一页页看去，发现理综试卷的大题都打了x，只有一点可怜的基础分。
姜月从头至尾不敢看她，因为这次她考班级第五，名次还在林青蕊前面。
所有人都在等待女孩反应。
哭也好、闹也好。
没人不爱看戏。
可她什么反应也没有，收好试卷后，翻出早读材料像往常一样朗读和背诵。
（1）班的气氛很诡异。
应该说整栋高二教学楼的气氛都很诡异。
陈庆明一直没出现。
大课间，楼底的布告栏贴出年级排名和全市排名，那场面可以说是人山人海，好多人早饭都不吃，升旗仪式一结束就堵在布告栏前哇来哇去，叽叽喳喳比手画脚，讨论个不停。
林青蕊买杯豆浆慢悠悠晃过来。
众人顿时投来八卦的目光，声音小了，但是讨论的激情更高涨了。
“天呐，林青蕊这次不是第一，甚至连第二都不是！”
“会不会是加错分了？”
“怎么可能，每科都有分数的，又不是漏掉了试卷，你没看到吗，她的理综只有197，200分都不到，啧。”
“平时在学校回回第一，怎么联考就不行了啊？”
“谁知道呢？”有人噗嗤笑出声，阴阳怪气道：“不过我有点相信那句话了，女生也就小学和初中厉害，念高中要用到抽象思维，她们就原形毕露了，你看那些科学家本来就没两个是女的。”
“也对，我们年级第二发挥就很稳定，这次没有林青蕊鬼压床，人家第一了。”
年级第二是个（3）班的男生。
原先在全省第一的中学念书，父母工作变动，带着他转校来到长明，本来以为能稳稳拔得头筹，毕竟教育质量摆在那，没想到让林青蕊从中考压到高中。
人群的中心正是这次考第一的盛辉。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正方体脑袋，戴副粗边黑框眼镜，规规整整穿着一中蓝白色的校服，男生在众人的推搡和吹捧中望向林青蕊，不自在地取下眼镜擦了擦。
尽管他的眼镜本来就很干净。
林青蕊咬着吸管，若无其事上楼。
“林青蕊——”
盛辉追进楼道，有些紧张，“我有话跟你说！”
“哦，说吧。”
林青蕊转过身，马尾悬在空中，一张小脸明艳照人，纤瘦有力的身体靠在漆绿的铁栏杆，朝他微微扬起下巴。
女孩身上没有丝毫败者的迹象，依旧是气定神闲、高高在上。
盛辉一愣，不敢看她的脸，只盯着她铁灰色的帆布鞋小声道：“听……听说你跟（9）班的黎暗在一起了。”
林青蕊没应。
盛辉急道：“那种烂人，你跟他在一起只会影响学习！”
“确实。”林青蕊附和了一句，“他是挺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