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馨在妇幼保健医院巧遇邢芳。她是带女儿丫丫来看病的。一岁半的丫丫最近吃饭不香,面黄肌瘦的,听说妇幼保健医院的中医对儿科颇有手段,于是带了丫丫跑到东城的妇幼保健院来。陪着她的是法律室的同事,八八年入厂的郝丹春。法律室是84年企业整改成立的,实际上没多少事务,厂办一名副主任兼着法律室的主任,办公地点又不在办公楼,孙兰馨和郝丹春几天不去点卯也没人知道。
“哎呀邢芳,是不是到预产期了?你看我这记性!”孙兰馨在门诊大厅看见邢芳,上前抓住邢芳的手,“检查过了?孩子正常吧?三姐你好。”孙兰馨对邢菊点头示意,她三个月前与单珍一同去家里看过邢芳,认识邢菊。“她是我的同事,叫郝丹春。”孙兰馨又为邢芳姐妹介绍自己的同伴。
“丫丫怎么了?不舒服吗?”邢芳关切地问,孙兰馨怀中的孩子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吐饭,奶也吐------我带她看看中医。听说这儿的中医水平不错。”抱着孩子的孙兰馨倒了次手,孩子认生,对邢菊的召唤示好不理睬,将小脑袋埋在妈妈怀里。邢芳喜欢孩子,将丫丫抱过来,起先丫丫还不习惯,不一会就安静地呆在邢芳怀里了。
“你身子重了,别动了胎气。”孙兰馨要将丫丫抱回去。
“没事,没那么娇气。”邢芳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丫丫越来越漂亮了。兰馨,她可是遗传了你俩的优点了。这丫头长大了可是个美人。”丫丫眼睛像杨兆军,黑亮黑亮扑闪扑闪的。
“学校最近忙吗?”孙兰馨知道荣飞有生意,邢芳当初迫于无奈离开北重时并未想到可以到三中就职,在孙兰馨问及下一步的打算,邢芳曾对孙说帮荣飞做生意,但没说荣飞做什么生意。当时的气氛很不好,孙兰馨看邢芳情绪很低,不好再问。
“还好。学校对我蛮照顾的,给我放假了。”坐在椅子上的邢芳笑眯眯地逗着丫丫,孩子咯咯笑。三中校长自然不会慢待王市长的关系,当初邢芳去三中王林亲自关照,王林去三中视察工作还到邢芳的办公室询问邢芳工作生活情况,校长虽然不清楚邢芳与王副市长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懂得照顾好邢芳,不过举手之劳嘛。
“那就好。”孙兰馨感觉到荣飞因离开北重一事上对杨兆军产生了严重的隔阂,很想为了和解两家关系做点什么,但不知该说什么。上次去邢芳家里,跟邢芳解释他们为什么没有送荣飞,邢芳说我理解的,荣飞将厂里的头头们都得罪了嘛。兆军有顾虑是正常的,我和荣飞都理解。
真的理解吗?孙兰馨感到她和邢芳,两家之间越来越远了。
“我主要是来找荣飞,昨晚他在医院救了个女娃,不知道具体情况,我不放心。”邢芳解释道。
“救了个孩子?”孙兰馨有些诧异。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邢芳急着见荣飞,“兰馨你先带孩子看医生------”
走廊上几个年轻的护士在激动地议论什么,邢芳只听说什么暴乱,也没往心里去。
看见了李建光和黄天,邢芳问,“荣飞呢?孩子是怎么回事?”
“他在跟警察交涉。”李建光低声讲了昨晚的情况,邢芳感觉也是愕然,竟然有这样的父母。“荣飞一定要起诉孩子的父母。刚才孩子的爷爷来了,跟荣飞吵了一架。”
“吵架?为什么吵架?”
“还不是嫌我们管闲事。”
刚办了住院手续,甜甜住进双人病房,正在输液消炎。同病室还有一个年长的妇人,做了胃切除,也在输着液。在病房门口,荣飞一脸怒气地与一个老农模样的人对峙着。二个警察站在旁边,还有医生和护士。
“你来了,看看孩子被他们打成什么样子了。我说你们接不走就接不走,不信就试试看。”前半句是对妻子说,后半句荣飞冲老头吼道。
“他们打孩子是重了些。那也用不着你管!凭什么将我儿子送进公安局?”老头也不示弱。
“和你这法盲加冷血没什么话说。”荣飞对警察说,“请将此人带走,不要影响孩子治病。”他跟邢芳进了病房。等邢芳看过孩子,“邢芳,别怪我那样对一个老人,甜甜长期被他儿子媳妇毒打,他总认为是为孩子好。什么棍棒下面出孝子。现在他儿子媳妇被警局拘留了,又来要孩子,说是他家的事情与他人无关------跟你商量件事。我想了半夜,这个娃娃不能交还她家了。我想收养她。”
“收养?”邢芳一愣。
“对,收养。”
一直抹眼泪的邢菊说,“不管怎样是不能将娃儿送回去了,简直就是老虎窝嘛。荣飞你做的好。”
正说着,孙兰馨抱了丫丫来到病房。
孙兰馨给丫丫看了中医,抓了药,和郝丹春转到外科病室来,见荣飞与警察等人正在病房外交谈,看见孙兰馨,荣飞轻声说,“你好小孙,邢芳在里面,你进去吧。”孙兰馨自荣飞离开北重后第一次见,觉得他变化了很多,哪里变化却说不清楚。
首都如梦境中记忆一般发生了暴乱,随即被已经入京的戒严部队粉碎。最近忙昏了头,竟然忘记了这等大事。看来需要尽快见见王林了。上午钱正谊竟然亲自跑来,告诉荣飞BJ的消息,这个消息已经在电视等媒体披露,成为北阳人议论的话题。之前在小圈子讨论时局时,荣飞曾说一定会采取措施,现在已经不是学生的问题了,国外的政治势力恐怕所谋者大,中央一定不会任由局势发展------昨晚钱正谊接到荣飞的电话,安排新华街派出所崔建出警,开始还认为荣飞小题大做,崔建传回的消息令他震怒,下令拘留了那对夫妇。早晨得到首都的消息,市里正在开会,他便赶到医院来见荣飞,荣飞劈头提出收养被虐女童,请他帮忙办有关手续并且请检察院介入,对那对夫妇提起公诉。查看了女童伤情的老钱立即答应了公诉的事,正值时局板荡,荣飞竟然沉湎与此等小事中,将荣飞当作智囊的王林一定希望得到荣飞的建议。
“钱局你回岗位吧,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宜离位。”荣飞要钱正谊回去,“中央已有明确部署,效果在以后将得到证明。省委一定有安排,这个当口,你们公安肩上的担子极重,你赶紧回去吧。今晚我会去隆姐家。”
钱正谊带他的人走了。
孙兰馨眼泪汪汪地出来,甜甜的惨样也打动了她。跟郝丹春回厂的路上,一路上说着荣飞夫妇过去在北重的事,不胜唏嘘。
郝丹春是北重子弟,大专毕业,她是学中文的,并不是学法律,家里找人活动分配到了清闲无比的法律室,得知孙兰馨的底细,精明的郝丹春抓住一切机会巴结孙兰馨。不认识邢芳,但听孙兰馨多次说过,所以有印象。孙兰馨唠叨着后悔没去参加邢芳的婚礼,当初人家可是跑到空山给我做伴娘的,人家可是给我上了大礼的。按照礼尚往来的原则,我怎么能不去呢?“都怪杨兆军!好好的将荣飞得罪了。”孙兰馨心想,荣飞竟然没问杨兆军的近况,是不是已经宣告了友谊的终结?
得罪便得罪呗。郝丹春心想,杨兆军如今已是财务处有实权的副处长,胡老板面前的绝对红人,在意那个已经离开北重的荣飞干什么?
北重子弟都有一种天生的能力,对厂子里的人事变化格外关心。对外界却表现出一种漠然。这是一种文化,文化都是可以遗传的。郝丹春得知孙兰馨的丈夫是厂里最年轻的处级后便表现出对孙兰馨极大地善意。星期天常去孙兰馨家帮她干家务。反正郝丹春是单身,有的是时间。杨兆军有没有用郝丹春是不考虑的,她只考虑杨兆军是领导。既然孙兰馨是领导的夫人,那就需要主动的缔结善意。很快她就得到这种善意的回报,她去市里办事的二张出租车票按规定是不能报销的,那天正好杨兆军在财务室,看了她的报销单二话不说就签字了。会计业不再讲什么规定了。这就是与孙兰馨交朋友的好处。
郝丹春一点也不漂亮,但很聪明。
临时出差,耽误一天,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