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回来的人多,常乾坤,荣飞,常静和甜甜住到邢兰家,邢芳带着鹏鹏和邢菊住在弟弟邢彪家。在彪子家住了一个晚上,邢芳和邢菊也没能说服老父亲,老人不原意去北阳住上一段时间。翻来覆去只是一句话,“我老了,不想离家外出了,老在外面怎么办?”邢芳和邢菊极为无奈。他们给老父亲换上了带回来的新衣服,想给老人洗个澡,但窑洞内的气温太低,怕感冒。荣飞承诺让枣林建材的人带着器材来给邢彪的窑洞装个土暖气,下个冬季就会好一些。
中午时分,十里坡意外来了对于村民们来说极为尊贵的客人,空山县长季昌盛带着秘书来拜访荣飞,让村支书宋玉树及主任张万琪大吃一惊。县长对于他们就是高不可攀的领导了,除了在全县干部扩大会上见过季县长之外,根本就没有机会交谈。十里坡是个偏僻贫困的山村,毫无任何吸引领导目光的东西,而今天季县长竟然到村里看望老邢头的女婿,这绝对狠狠地震了把支书和村长。之前他们只知道老邢头的小女儿找了一个款儿,那想到此人竟然如此让县长看重?二位村官带着季县长来到邢家,寒暄之后,季县长的话更让支书和村长感到心惊。
“荣先生,市委冯书记知道您来北新,指示我们做好接待工作,您什么时候返回,冯书记来得及的话将在市里为您接风。”
荣飞知道一定是王林给冯国川通了气,有那一个亿吊在那里,他当然是北新市的贵客。“冯书记客气了。谢谢季县长,我是回来给岳父拜年,就不麻烦各位领导了。”
“怎么是麻烦呢?县委张书记正往回赶,中午务必赏光,我已经在县里做了安排,反正路也不算远。您可得体谅我们这些做基层工作的,完不成领导交办的工作可是要挨批评啊。”季昌盛陪着笑。他其实不知道荣飞的来头,只是电话里冯国川的指示非常明确,一定要招待好荣飞先生,他是北新的贵宾。你们要将他当做省委领导一般的接待。既然这样,季昌盛就不敢怠慢了,不敢派人来了,县委书记张万琪老家在北新市,也接到了冯书记的指示,电话与他通气,要他先去十里坡,他只好带着秘书司机来见荣飞。
邢家众人,包括邢芳也感到不解。邢彪和童贵山更是感到惊骇莫名。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哪里见过如此级别的领导?而荣飞的态度则根本没将县长放在眼里,“就不麻烦父母官了。我一年才回来一次,就陪媳妇在家里多待一会吧,你们也难得休息。我这次真是纯粹的探亲,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季县长如果去北阳,我一定做东招待好县长大人。”荣飞微笑着说。
正好季昌盛秘书的手机响了,季昌盛听了下将手机交给荣飞,“荣先生,冯书记电话。”这回回来荣飞没带那笨头笨脑的大哥大,冯国川还真不好找他。荣飞接过电话听了一阵,“那好吧,冯书记您太客气了。那好吧,我们就在北新见。”将电话还给季县长,“这样,我下午六时到北新,冯书记让您和张书记也过去,我们在北新宾馆见面。”
“中午还是在县里吧,我已经安排了。”
“不去了,难得回来,就让我多陪陪家人吧。”荣飞坚定地拒绝了季县长。
季县长走后,村支书和主任也陪着县长去了。童贵山问荣飞,“这些官老爷怎么认识你啊?那个冯书记,是北新的市委书记?”
“是的。做生意认识的,没啥。”荣飞不想炫耀。
“那咱们啥时候走?”邢芳问。
“下午走吧,看来要到北新吃顿饭了。”荣飞说。
“五姐夫,我不知道你和上面的关系这么硬。”邢彪兴奋起来,“看张万琪那个龟儿子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家。”去年下半年邢彪就呆在家里没有外出打工,因为老父亲获得了五姐经济上的大力扶持,他便当起了“啃老族”。反正住在一起,花钱跟老父伸手便是。这回五姐提出接老父走,邢彪暗自踹踹,好在老父不走的态度相当坚决,五姐和三姐做的工作基本无效,没想到五姐夫竟然在官场上有如此大的面子,堂堂的县长大人在他面前竟有些讨好的样子,以后看张万琪那个狗东西还敢不敢欺负我。
中午吃饭的时候邢芳再做了次努力,劝父亲跟自己走,再次被老父拒绝,“我已经八十了,不能死在外边,不走了,不走了。”邢菊猜老父的内心,或许是怕接走他之后没人管邢彪,于是说道,“爹你放心好了,即使你到北阳,小五和我给你的生活费照样,你想给谁就给谁。”这句话打动了老人,想了想道,“那等天气暖和了再说吧。”
邢芳在回来前,荣飞曾给她二万元现金,让她回来花。她没舍得全花掉,只给父亲留了3000元,给二姐邢兰也留了3000元。给村里的亲戚们拜年,根据各家的境况,每家三百五百的不等,花掉一万多元。其中给她小学时的班主任阎老师2000元,阎老师腰出了毛病,根本不能干活了,连走路都成了问题。因为是民办,也没有退休金可拿。邢芳看着可怜,便留给老师2000元,让缠绵床榻的阎老师流了泪。陪着邢芳的荣飞也感到难过,阎老师的腰伤是五六年前留下的,早已定型,怕是无法医治了。
从阎老师那寒冷的窑洞出来,邢芳叹气道,“嫁给你真好。不然想帮阎老师也没法子。”想了想,“你做生意做的那么好,能不能帮我们村富起来,或者给他们指条路,就像枣林和傅家堡一样?”
“难。所谓无商不活,无工不富。十里坡搞企业的条件基本没有。所谓帮急不帮穷,给点钱不过是让他们的日子稍微宽裕一些。如果你想留个名声,可以给学校捐点钱。自古到今助学总是受到称赞嘛。”荣飞给傅家堡学校捐款十万并没有瞒着妻子。
“给少了不管用,给多了会有闲话------”邢芳很为难。
“下午见市委冯书记,不如你开个口,让他拨款修修村里到镇上的这段路,实在是太差劲了。”
“市委书记怎么会听我的?”
“嘿,他十有八九真听你的。如果我没猜错,今晚会有交通部门的领导在座。”冯国川一定冲着那一个亿,如果不是王林狮子大张口,冯国川绝对不会大年初四从北阳赶回来宴请荣飞。
邢芳迟疑了一下,“我总觉得你和官场上的人走的太近了,咱做生意就做生意------”
“傻丫头。自古就有官商勾结之说。小生意可以独自搞,生意做大了岂能绕开政府?”荣飞笑着说。邢芳最大的优点就是不问自己生意上的事。
冯国川的秘书胡兵一直站在北新宾馆新装的自动门里面,透过玻璃门看着宾馆的大门方向。他不能站在正面,只能躲在侧面,否则自动门就不停地滑开,再关上。这道自动门是进口的,是王市长来北新后命令更换的,北新宾馆作为北新市官方最好的宾馆,承担着接待上级领导的重任。王市长和冯书记都来自省城,对北新的落后有一种迫不及待的焦虑。
大门两边的廊柱上的两盏灯在黄昏的暮色里发出昏黄的光,宽敞的院子里只听着几辆轿车,那都是领导们的坐车。冯书记和主管交通的韦副市长已经来了好一阵了,客人还没有露面。胡兵在去年夏天见过荣飞一面,知道此人与王市长交情莫逆,那次因为警察部门的问题搞得王市长极为恼火,事后公安局小地震了一次,二名警察被勒令“下岗”,撵出了公安队伍。
终于,一辆中巴亮着大灯拐进了宾馆的院子,胡兵急忙出去迎了上去。
常乾坤跟在荣飞后面进入灯光璀璨的宴会厅,足以坐二十个人的大圆桌已经布上了冷盘。他虽是农机厂的厂长了,豪华的宴会却没有参加过,不知道自己该坐在哪个位子。等冯书记韦市长刘书记季县长等和荣飞落座后他才找个偏座落座,刚坐下便被冯书记发现,“常厂长,请到这边来。”他指着身边的空位,“今天你们是客人,要上座。”胡兵过去拉起常乾坤推到冯书记身边。冯的另一面坐着荣飞。
邢芳邢菊她们没有来,除了常静。宾馆另外安排一个包间,宾馆的女经理亲自陪着荣飞的女眷孩子们。常静非要跟姨夫在一起,荣飞便带了她过来。
刚才见面时已经做了介绍,常乾坤记住了官员们的名字,酒席开始,集体先共饮三杯,然后就随意了,冯国川不等荣飞向他敬酒,笑眯眯地站起来,“我先敬荣总一杯,一大杯。”荣飞苦笑着站起来,“冯书记您这酒不好喝呀。”冯国川不说话,仰头干了,亮了海底,看着荣飞,荣飞无奈,只好将酒喝了。“好,爽快。”冯国川拉着荣飞落座,“荣总有所不知,我和王市长难啊。不怕你笑话,这么大的北新市,财政收入刚够三个亿,启动高速路难啊。都知道高速路是个好东西,可资金问题愁死人哪。省里的文件明确要求北新市负责筹集北新段资金的三分之一,那可是1.5个亿的大数目啊。放假前王林同志就将算盘打到了你这儿,有你的帮助,我们可就轻松了。”不等荣飞说话,冯国川对在座的官员们说,“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陪好荣总和常厂长,今晚无论如何不准他们走了。”
“冯书记,您就饶了我吧。领导们都像您这样喝,我可就惨了。”荣飞苦着脸说。
原来是让荣飞出钱。常乾坤恍然大悟。
14岁的常静刚接触社会,她一直静静地看着听着看着大人们,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