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长安城外。
上百名三辅的大小官员,府臣,流寇,别有用心的商贾,全都跟牲口一样被捆在那里,等待着属于他们的结局。
其中的大半,听说要被直接斩首。剩下的也要被宣判罪责,每一个都少不了鞭笞的刑责。
草菅人命,纵火劫掠,烧毁府库,每一个都是必死的罪责,都是跑不了的。与之相比,其他的罪责就只是牢狱之灾了,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几十个强壮的刽子手,每一个都抱着明晃晃的斩首大刀,更是养足了精神,今天对他们而言,的确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重活了。
这可能是他们连斩官员最多的一次,而负责监斩的,更是实实在在的大人物。
作为刽子手,虽然也是吃朝廷饭的,但也算是一个底层,波澜壮阔的事迹对他们而言过于遥远,对于他们而言,今天可能是他们面对孩孙,最能拿出来手的谈资。
今天监斩是三公之一的司徒,而且是赫赫有名的大士族袁家,司徒袁隗。
而和这位袁司徒一起的,是长水校尉曹炽。哥哥是大宦官的养子,九卿之一,自身又是当今国舅的岳父,同时又担任着长水校尉这样颇受信赖的军职。
虽然监斩的只有袁隗和曹炽两人,但像是代表了整个朝廷所有的力量,就差陛下亲自来了。
而这两人的分量,的确有够代表的。
除了这两位监斩的大人物,长安,京兆尹,以及三辅真正有头脸的太守县令全都来了,全都恭敬简朴的坐在下方,没有敢摆一点排场,甚至有点噤若寒蝉。
赫赫有名的长水校尉军把守着秩序,寻常的郡县守军不被允许出现在这里。
相较于这些达官显贵们,围观的众人似乎更在意长水校尉军那整齐的军容,以及身上明晃晃的甲胄,以及全甲的战马。
不只是男人喜欢这些,很多女人也都喜欢这种刚武的味道。
如此阵容和场面,自然吸引了大量的居民前来观望围观,虽然刑场选择在了长安城外,但反而吸引了更多围观的居民。
各种各样的马车在城外绵延数里,家世好的,自己驱车赶来,一般的则雇佣着车夫,甚至还有健壮的男子推着板车,拉着家里的老小过来看一看难得的世面。
整个长安城拉客的马车,大部分都已经汇聚到了这里。
即使是四世三公的袁司徒,很多人都想见一面,更不要说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守县令,此时弱如鸡仔的样子,更是很多人感兴趣的场面。
而除了这些人,还有另一股大量的人同样在围观着,那就是汇聚在长安四周的流民。
流民么,就是在不断找能够吃上一口饭的地方,他们走着走着,也就不知道离开家乡多久多远了。
而随着和西域和天竺贸易的愈发稳定,长安以西逐渐的富庶起来。
在这里粮食依旧不够吃的,但却可以获得更多金钱上的施舍和救助,然后金钱就如同血液一般,能够将其他地方的粮食搬运过来。
简而言之,这里同样天灾不断,地里也产不出多少粮食,依旧还是三天饿九顿,顿顿吃不饱,但总比其他地方能多吃上一点,死的人少一些。
两种人都在围观着眼前的场面,但两群人明显的泾渭分明。其他都在躲避着流民,以免发生什么意外,不过流民也少有往那边凑的,全都默认的各自站到了一边。
“……”
袁隗看了看这都属于大汉的臣民们,微微叹了口气,看向了站在一边刘备。
“张修还没有来么?”袁隗微微皱眉,向刘备好奇的问道。
凉州就临近三辅,五天的时间怎么也够了,但过去了这些时间,依旧没有看到有张修的人到来。
“没听说。”
刘备摇了摇头,就连刘备也没有听到一点音讯。这让刘备都不免担心了起来,以为张修那边可能出现了什么意外。
不过,按照道理说,应该是不应该的。
“还没来那就算了吧。”
袁隗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张修没来,你就代表着天师道和张天师,你就在那里坐下来吧,也不用你操心,静静看着就好了。”
袁隗指着一旁的座位和案桌,向刘备说道。
和这里其他的官员一样,袁隗竟然给刘备,或者说天师道专门的安排了座位。
而且,看坐席的位置,竟然格外的靠近袁隗和曹炽,虽然略微的有些靠外,但看位置却是不输于京兆尹这样的太守的。
当然了,这个并不是给刘备的,而是给天师道的,或者说,更加是看在了张天师的面子上。
“……”
刘备微微皱眉,隐约的感觉略微不妥,就不要说郡守了,在司隶境内,每一个能坐上县令的,哪一个没有极大的家世和名声。
就算是堂堂的长安县令,竟然也位于刘备的座位之下。
要知道,像是袁绍那样的人,也只是在司隶之外的濮阳,当个一个小小的县长而已。
刘备也不禁的担心,在座的县令郡守们,里面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小心眼。
“不用担心,这个座位原本是个张修准备的。空着也不好,让人以为我还轻慢了张天师呢,传到陛下耳朵中也可能说我没有肚量。”
看着刘备的样子,袁隗笑了笑,进一步的催促道。
袁隗的旁边,曹炽转头微微的看了看刘备这个少年,就回过去了头去,一副事不关己,只关心防务的样子。
刘备也只能朝着袁隗点了点头,司徒都如此说了,再说什么,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就有些折损一位三公的脸面了。
刘备迈步走了过去,在临近座位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两个人在朝着他不断的挥手,刘备定睛望去,果然是熟人。
贾诩正正站在最外围的区域,拄着长戟,竟然和其他的校尉军一样,在那里维持着秩序。
贾诩的身边,简雍站在那里,不断挥手的同时,还朝着刘备不断的做着口型。
刘备和简雍自然很是熟悉了,知道简雍在叫他过去。
贾诩作为现在校尉军中的一员,自然也可以出现在这里的。而且,因为贾诩特殊的身份,虽然在警戒着秩序,但真正隔离人群的事情并不需要贾诩去做。
他只需要手扶着长戟,别让长戟倒下,在那里撑个门面就好了。
刘备看了看眼前的坐席,就直接越了过去,径直的走到了贾诩和简雍的身边。
“又干会老本行了。”
贾诩晃了晃手中的长戟,向刘备笑着说道,“张修都没来,那个位子你自然也是不能座的,怨气太重。”贾诩接着小声的向刘备说道。
刘备点了点头,就站在那里,和简雍以及贾诩小声的闲聊着。
袁隗只是远远的看了看这边,没有再叫刘备过去。
刘备和两人小声的闲聊着,外面的围观的众人,更是在热闹的议论着,在场的任何事物,每一个都有着众多话题能够谈论。
“看见了么?那边的一群群蠹虫,有这些流民在城外游荡,平常里外出都不太放心。”
“就是啊,蠹虫就是蠹虫,变成这样我看也是活该,朝廷就没必要管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了。如果每年每月都攒下些粮食钱财,哪里会变成这个样子,很难么?还不是又懒又贪。”
“就是,骆曜那些窃贼时常接济他们,装着一群义贼好人似的。接济的东西从哪里来的,还不是偷我们的,反而给他们赚了好名声,我看就没有必要对他们浪费什么好心,反正本来就养不活,饿死得了,否则早晚都是些祸害。”
周围的议论中,很快的就能听到类似的声音,并且有着不少赞成的受众,这似乎也是必然会出现的声音。
刘备听着,却也是不禁叹了口气。
他虽然和母亲努力经营着,也算是小商之家,不至于吃不饱饭。
但是,刘备也知道,生活那里会那么简单,全都是正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