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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短不一的头发上,好像被浇了一层白白的米汤,湿湿的黏糊在一处,一缕一缕的,黑的,白的,极有后现代主义的凌乱美。

“王妃小主子她呜,奴才不活了”

郑二宝带着哭腔告着状,伤心得只差抹脖子了

瞥一眼还撅着屁股趴地上的宝音,夏初七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二宝公公”

“呜王妃,你要为奴才做主啊”

一个几十岁的人了,被两岁娃收拾成这样,也够好笑的。

夏初七一叹,严肃着脸,指了指赵樽与道常议事的帐篷。

“阿弥陀佛,一会儿去请道常大师为你剃度吧三千烦恼,一剃无忧。”

郑二宝一愣,“嗷”一声,捂着脑袋便屁滚尿流的跑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夏初七作为“家长”,很想把宝音拎出来教训一番,打她一通屁股,教育教育。但是她知道,若是因为郑二宝打了宝音的屁股,二宝公公肯定还要去自杀一回,再加之孩子才两岁,又刚刚回到父母身边,不安全感会导致她的破坏性增加,原则上来说,其实怪不得她

好吧,反正她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为宝音开脱掉了。

“娘”宝音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双手撑在地上,抬着小脑袋喊她,大抵看她没有理睬,小丫头便撅起了嘴巴,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像受了欺负的小猫小狗,比二宝公公看着还要委屈几分。

小小年纪,还晓得攻心计了

“有潜质。”

夏初七似笑非笑地感慨一声,到底还是心软了,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便小心翼翼地揽在臂弯里,指着还没有从“事故”中回过神儿的晴岚,道,“你看你这般皮,把晴岚姑姑都吓住了,往后不许再这样整人了,晓得不”

“噗”一声,晴岚乐了。

“确实有些吓住。这才两岁啊”

她揉了揉宝音的脸,说笑间,全是爱不释手。

“不过这也是因为咱家小郡主聪明,机灵,换了旁人,还没这本事呢。”

大抵是晴岚的和蔼可亲感染了宝音,她对待陌生人向来没情绪的小脸儿上,罕见地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小家伙歪着头考虑了一下,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阿木古郎说想要放弃之前,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什么意思

想到先前自己说过的话,晴岚面色一僵,中风般抽搐着唇,久久无言。

夏初七也石化在风中,眼珠子都差一点掉出眼眶。

“小孩子,偷听大人说话,还讲上道理了”

苦巴巴的扁一下小嘴巴,宝音道:“不是姑姑说要放弃么”

“是”夏初七揉额。

“阿木古郎的话总是对的。”

“”

夏初七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会有这么多心思,更没有想到,她受东方青玄影响会这样深,一时说不出旁的话来,只叹息着抱她,“好好好,阿木古郎总是对的。不过,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儿,你还小不,你不是小,你是还太太太小,智商超高是很可怕的,你知道的太多很不安全,地球会容不下你的,现在,你给娘去睡午觉,乖乖的,知道没有”

宝音古怪地看她,“什么是地球”

有一个脑子天马行空的娘,也不知道是宝音的福气,还是她的不幸。夏初七敲了敲她的脑袋,笑吟吟地道,“地球就是吃的,长得圆圆的,胖胖的,甜甜的,若是地球容不下去,你并没得吃了懂了”

“哦。”吃货的世界,也很神奇。

一说这句话,宝音立马就乖了。

夏初七得意的一扬眉,一副“争宠”的不爽脸,“好了,总归你记着你娘的话就行了。嗯,还有,你娘的话,总是对的比阿木古郎的话还要对。”

“为什么”宝音小嘴巴一撅,不服气。

“因为”夏初七捏了捏她的鼻头,“阿木古郎看到我都得叫声爷”

“”

忽略完了小糯米团子,夏初七待她睡去,又与晴岚聊了一会。

从晴岚那里,她得到了一些南晏的消息。

高句国的反臣李良骥占据着辽东与高句临水相隔的地带,一直与高句形成着拉锯关系。赵绵泽登基后,采用赵樽所说的法子,一直采取“两方都不帮,两方都不理”的政策,任由他们两虎对峙,坐收安稳。原本一直相安无事,但是大抵是为了生活物资与军备,在定安侯陈大牛回京之后,李良骥手底下的人,便有恃无恐,时常在辽东地区掠夺百姓钱财和祸害妇女,令当地官府极是头痛

事情传到京师之后,赵绵泽迅速做出了反应。

前几日,丙一从泰安卫回到北平,传回一个消息。赵绵泽利用此事,调谴了京畿三大营的十万人马,还遣旨下达北方各地的军屯卫所,旨意内容大抵是为了防备辽东事变,维护边陲安定,丙一从各方消息综合得知,赵绵泽此一举调动的兵马至少三十万,且配备的都是精兵悍马,先进火器,一等集结完毕,便会拔营向北

去辽东,先过北平

三十万大军到底是对付李良骥,还是剑指赵樽

得到这样的消息,丙一便要奔向阴山,陈景却执意要了这个任务。

他们是在离开北平府的时候,遇到的道常和尚。道常一年多前随同赵樽达到的北平,一直住在北平府的庆寿寺,并且在赵樽的干预下,做了庆寿寺的住持。平素里,他偶尔也会到晋王府叨扰几顿,与赵樽下棋、喝茶、谈禅道,来往也算密切。这一回,他只说有要事找赵樽,这才结伴到了阴山,至于到底为何事,晴岚也不知晓。

听完,夏初七长长一叹。

“陈大哥,不该来的。”

他若是被赵樽强行留在的漷阴镇,那是不得已,赵绵泽也怪不上他。

可如今他主动跑到阴山,一旦京里得到消失,他的立场就非常被动了。

晴岚眼睫一垂,头也跟着垂了下去。

说了两句,她想到夏初七听不见,又抬起头来,看着她道,“我也曾劝过他,让他不要辜负殿下的苦心但他这个人,看着不多言不多语,其实固执得紧,一心想要为殿下分忧。”

夏初七点点头,“是,陈大哥为人忠厚,但确实是一个有主见有担当的男人,你想,他与殿下相伴那么多年,亦主亦友如今殿下有事,他又怎会袖手旁观都说醉心习武之人,最讨厌勾心斗角和尔谀我诈,陈大哥便是那种直率的人,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晴岚,我家小宝音说得对,再努力一次”

“王妃”

“你别急着决定,你看这仗眼看就要打起来了。什么婚约,都抵不住战争的残酷你与她,说不定真是有缘分的”

看她对自己的事儿这般上心,晴岚想拒绝,也是说不出口。

但是,很多事情,只有当事者才了解个中滋味儿。在漷阴镇,那般好的机会,她又怎会没有努力过可陈景虽然为人亲和,对她也好,但一番相处下来,他看上去是恪守礼仪,实际上,也是拒她于千里

尤其是在知道了她的心思之后,他的拒绝,代表了什么

让晴岚下去休息,夏初七原本想要回帐篷去找赵樽,但还在帐外便看到甲一黑着脸守在那里。她问了一下,只说道常和陈景还在里头与殿下交谈,她略一皱眉,便顿住了步子,准备转身。

男人做事儿,有时候,女人不好干预过甚。

她不是那种武则天似的霸道女人,尤其是耳朵不好使的现在,又得回了宝音,做了母亲身上的野气与戾气都磨去了不少。

可她还未走开,帐帘便掀了开来。

从里头出来的人,是陈景。

他看到夏初七,目光微妙的一闪,赶紧退到边上,拱手行礼,“参见王妃”

夏初七站定,笑眯眯看他,“这么客气做嘛”

陈景垂着头,赶紧道,“应该的。”

夏初七轻轻笑了笑,想着上次在北平府骗了他的事儿,稍稍有些歉意,“陈大哥,你不要老是和我这样客气,咱们都是风雨同舟过来的人,自己人,即便是殿下也没有拿你当外人,我就更不用说了,咱们直接是哥们儿,不管是你,还是晴岚,都一样。”

听她提起晴岚,陈景面色微窘,便要开溜。

“是,王妃,我先退下了。”

夏初七笑,“这是有事儿要忙”

嗯地应了,陈景点头,“殿下让我去做些事”

夏初七想到晴岚,想到宝音说的再努力一次,皱起了眉头。

“你是要离开阴山了”

陈景大抵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么多,目光微微一闪,稍稍迟疑了一下,才点头,“是要离开两日”又顿了片刻,他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了一些淡淡的担忧,“王妃,你这些日子可还好”

他是察觉到她的耳光了吧

夏初七幽幽想着,淡淡一笑。

“我好得很你路上多保重。”

陈景拳头微微紧握,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像是想说点什么,又不好说出口,僵硬地立在那处,像一尊雕塑似的,幽暗不见底的眼睛,无底洞一般难以窥测。

“好,你也保重。注意着身子。”

女人的心思都是敏感的,这样的目光,这样的叮嘱,夏初七心里难免就“咯噔”了。她退了一步,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子。

“忙你的去吧,我刚才就随便问问。”

“嗯”一声,陈景低下头去,大步离开了。

只是,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时,他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来

、第280章痔

有句话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却在看你。

就在陈景驻足观望的片刻,离夏初七不远的毡帐拐角处,晴岚默默立在阳光照射出来的阴影下面,直到看见陈景再一次转身离开,她方才抿了抿唇,微微一笑。

她是喜欢这个男人的,喜欢了很多年。

但她虽是出身武将之家,诗书礼仪也未落下,虽不得已入了晋王府为奴,自尊与傲气也是分毫不少。陈景,这个她只需要默默在心里念一遍,便会心跳加快和心痛不已的男人,她想,从今尔后,应当要彻底把他屏弃在脑海里了。也许做起来会有一些困难,可她不得不这样做,强扭的瓜不甜。

世间诸多苦,唯情最苦

沉吟了片刻,她慢慢跟了上去。

待陈景从马棚里牵出马来,她方才喊了一声,朝他裣衽行礼。

“驸马爷”

陈景回过头来,看见是她,那一刹那的目光中,有浅浅的诧异。

但随即,他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镇定。

“晴岚姑娘,找陈某有事”

有事找他么他永远这般的客套。

晴岚知道,若是换了楚七,一定会似笑非笑地瞪他一眼,翻个白眼儿,反问他一句“没事不能找你找你一定有事儿”。可她不是楚七,她没有楚七的洒脱大气,没有她的快人快语,更没有她的幽默诙谐,也永远不会像她那般合他的心意。

万般情绪压在心里,她为自己唏嘘一声,微微笑开。

“看你要走,我送送你吧。”

这一句她说得极为直白,陈景微微一愣,眉目间像上染上了一层难辫的色彩,但他没有拒绝,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还未散去的日头,抚了抚马背,挪了挪马鞍。

“天热,你坐上去吧,我走着。”

晴岚心脏下意识一跳。

可转瞬,绷紧处,又松缓下来。

她知,他这般的呵护,并未为爱,只是他与人为善的惯有好心在北平漷阴镇,她与他相处的一段日子,她其实也总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温暖。他虽然不善表达,却懂得如何照顾女子,温润体贴,但仅仅只是照顾,只是出自他本能的善良

陈景这个男人真的很好,她想。

她之所以不如意,只是他不喜欢她而已。但这并非他的错。

想透了这一点,她心脏似是敞开了一扇门,豁达了许多,笑得也更为坦然,“不了,日头大,坐在马背上才热呢还是走走吧,我不会耽搁你太久,只是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那”陈景迟疑一下,应了,“好。”

他不是一个会拒绝别人的男人,更不会随便伤害。相反,他极为尊重女子这一点,晴岚相当清楚。以前也曾暗示揣测过,他这样的性子,他未来的娘子有福气了。

夕阳西下,两人一马,影子被拉得极长。

这时辰的阳光,不算太炙烈,但走在陈景的身边,晴岚的手心却生生攥出了汗来。

两个人默默走出嘎查村,一直都没有说话。

一男一女不说话的时候,那一种令人紧张的暧昧感,并会暗暗滋生。

心慌意乱着,晴岚心跳如麻,在走到村东头的一个斜坡上时,她终于无法再继续走下去,脚步顿了下来。再往下走,便会越来越远,而陈景此番是去办爷交代的事儿,她再这般耽搁他,那便是不懂事。

“驸马爷”

晴岚清了清嗓子,刚喊出一声,陈景便皱了眉头,打断了她。

“晴岚姑娘,你我相识已非一日两日,不必这般客套”

“你本就是驸马爷,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晴岚微笑着,脑子一转,话锋突地一转,“若不然,我该怎么称呼您”

陈景眉心一蹙,“唤我名字就好。”

在北平漷阴镇的时候,其实晴岚是唤他陈大哥的。

最初的三天,陈景中了赵樽的药,无法起床,就连生活都无法自理,一直是晴岚照顾他。尔后他慢慢好起来,两个人便一起在楚七设计的“新型农村”里,看那些亦兵亦农的伙伴们下地锄草,劈柴捞鱼,过了一段极为闲适轻松的日子。

也就是说现在晴岚这一声驸马爷,其实是他们的关系退步。

这一点,陈景自然也能感觉得出来。

只不过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而已。

微风徐来,二人互视着,或是都想到往昔的漷阴镇,一阵沉默。

陈景的眉头一直微蹙着,好一会儿,他攥紧了马缰绳,往前走了两步,打破了彼此的僵局。

“晴岚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直言便可。”

晴岚眉心一跳,低垂的目光没有看他的脸,而是落在他腰间的剑柄上,莫名的,心里陡地生出一抹苦涩来。这一把剑,她曾为他擦拭过,在漷阴镇的时候;这把剑,因她不敢直接看他的脸,所以一直都是她目光的焦点;这把剑,有时候比陈景的脸,还要令她有熟悉感。

“好。”缓了缓呼吸,晴岚回避的别开脸,顺手捋了一把头发,淡了声音,“本来我只是王妃的丫头,只是晋王府的家奴,这些话是不该由我来说的,但是既然你肯让我唤你一声陈大哥,那我便斗胆直言了”

哆嗦了好几句还未入正题,她也不想。

但她就是习惯了在陈景面前绕。

可男女之间总是这样,接近、试探、琢磨、揣测其实很多时候,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晴岚以为他知道的,可他分明不知道。在她吞吞吐吐的声音中,他眉心皱得越来越厉害,压根儿就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晴岚姑娘,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是不耐烦了么晴岚暗自猜测着,瞄着他脸上的情绪,暗暗一嘲,小心地咽了一口唾沫,绞着手指,尽量放平和声音,道:“你对王妃的心意,我看得出来,依王妃的聪慧,自然也能看得出来甚至王爷也能看得出来。但是陈大哥,我们都是王爷与王妃身边的人,他们两个的情分,他们待我们的情分,我们比谁都要清楚,所以,有些事情切莫为之,切莫念之,若不然,对谁都不好。”

这番话算是说得比较明白了,哪怕陈景迟钝,也能听懂。

他微微一诧,转瞬,俊脸潮红一片,神色大窘。

“晴岚姑娘”

僭越身份说了这样的话,晴岚也是心跳加快,尴尬得手足无措,垂着头根本就不敢看他。不待他说完,她便慌乱的解释:“陈大哥,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要是不爱听,也不要往心里去”

陈景窘迫的神色稍微,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方才一叹。

“晴岚姑娘想来对陈某有一些误会我并无此意,也不敢有此意。殿下对我恩重如山,我岂会肖想他的女人我对王妃与对王爷一样,只有仰慕之情,敬重之意,关切之心绝无男女之爱。”

只有仰慕之情,敬重之意,关切之心,绝无男女之爱

晴岚一怔,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猛地抬头看他。

一颗空洞了许久的心脏,又腾地升出一抹希望来。

这便是爱上了男人的姑娘但凡有一点点希望,爱意便会再一次从土壤里卑微地生出根、发出芽来。

“那你”

她迟疑着,却问不出口。

她能问他,那你明知我对你的好,为何对我无意么不能。

她能问他,既然你对王妃无男女之爱,为何又那么痴痴想望么也不能。

她不是他的谁,没有资格,也没有脸子去问。

垂眸片刻,她纠结的绞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这般,是我冒昧了。”

陈景敛着眸子,看着她,不吭声儿。

这般对峙着,又生尴尬。

晴岚失神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递到陈景的面前,淡声道:“这是在漷阴镇你中药那晚,我在地上捡到的,已经洗净了。原本早就想还给你的又怕有所误会,一直拖延着”她没敢说自己不舍得归还,为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的台阶,便顺着下来了,“如今看你要走,也不知何日还能相见,赶紧还给你。”

陈景低头看着那东西,皱着的眉心,更深了几分。那是一个红青缎口的鸡心形荷包,绦绳束口,上面打了好几层浅浅的抽褶,极为精致大方。

迟疑一瞬,他接过荷包,抚了抚攥在掌心,莫名说了一句。

“这是我娘给的。”

晴岚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抿紧了唇。

她又没说是哪个姑娘给他的,这话不是显得多余吗

心有疑惑,但是她没有再问。陈景似乎也是不好开口,沉默了。

静谧了好一会,晴岚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再留下来与他说话,尴尬的捋了捋头发,微微一福身,道:“东西给你了,我便先回了。你路上小心”

“好”

陈景淡淡说了一个字。

可是待她转身,突地又拔高了声音。

“晴岚姑娘”

晴岚心里一跳,下意识转头。

“陈大哥,还有事”

陈景攥着荷包的手伸了伸,可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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